越來越覺得清初順治朝的大學士陳名夏是個非常有遠見的人。寧完我參劾陳,一至於死,最大的一條罪名就是陳向他表示:
「要天下太平,只依我一兩事,立就太平。」
這一兩事是什麽呢?
「只須留頭髮、復衣冠,天下即太平矣。」
陳名夏沒解釋爲什麽,只是重複這幾句話。
寧完我覺得天下太平在於什麽官吏有法度、兵強馬壯等等,這實在是淺見,只能給復衣冠爭取時間;就算治理成功了,不解決衣冠剃頭的問題,以後總有治理不成功的時候,便束手無策了。衣冠和頭髮這麼明顯的標誌,是多少文學盛典都無法彌縫的。
從長遠來看,大清一代都逃不過這個既不能復衣冠、留頭髮,也害怕有人想復衣冠、留頭髮的焦慮,順治朝如此,乾隆朝如此,到光緒宣統時代也一樣如此,只是不同時期表現不一樣罷了。乾隆朝可以以文治之盛暫時緩解一下焦慮,到光緒宣統朝難道還辦得到麼?總歸是復比不復好,早留比晚留好。反過來講,不能復衣冠、留頭髮,強迫人民以「金錢鼠尾」之態為正常,那就說明當道的終究是索虜。
陳肯定不是今天通曉歷史規律的學人,僅憑自己的直覺得到這一看法,足見其明,今人亦罕有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