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没听见

最近我在想一件事，叫做“专注于没什么”，或者“聚焦于全部”，既不是不专注也不是只专注于一样东西。用英语说应该是“concentrate on nothing"。我是先用英语来想的。这和即兴合奏有关，人们喜欢说，即兴合奏要专注聆听对方的声音，不要只顾自己爽。但事实上没人能做到，因为你还得听自己的声音，你还得听几个人合起来的声音，还得听环境的声音或者说气氛。小场地的话，观众什么时候换个姿势坐、什么时候调整呼吸，也都和气氛有关，他们紧张起来就会不动，松弛下来就会出很多声音，这些会影响演出。没人会专门去听这些，但是乐手会知道。明察秋毫，但是并没有专门去察。
这几年我对欧洲经典的自由即兴感到厌烦。尤其是乐器之间的对话。“对话”是一个非常古典的欧洲概念，去参加几个老外的趴替就知道了，随便扯住一个话题就开聊，真心聊。这和民主政治的传统有关。也和人们对民主的想象力的局限性有关。
在欧洲，演出后我常听到的一个赞美就是“very concentrate”。但我并不喜欢只有一个焦点，就像文艺复兴以来的油画透视法。专注是一种精神状态，不是操作流程。
在田野录音的领域，我不记得有什么喜欢的艺术家爱用指向性话筒。很多人用一对全向话筒，例如角田俊也。这造成一种完全没有特定事件的景象，这种聆听带来的震撼，要比任何景观艺术更强烈，更深。用福柯谈论布朗肖的话说，有时候你得沉默才能让别人来听你。
这个录音是一次‘客厅巡演“的现场录音。我们有一个简单的作曲结构。作曲总长一小时。所以录音也是一小时左右。
它并不只是一个记录。它期待着播放、听，或者其他的，另一个行动。
感谢李英武。
颜峻
作曲：颜峻
物件：颜峻（客厅内及缺席）
小提琴：阿科（卧室内）
单簧管：朱文博（楼下及客厅内）
录音、编辑：颜峻
母带处理：宇波拓
设计：小松
“客厅巡演”现场录音；2016年4月30日下午；北京
关于“客厅巡演”请查看 yanjun.org 和 subjam.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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