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浓厚北岛气息的北京~

Oricarus
Oricarus @CrispyofMaster
城门开 - 评论

书名取自一首童谣,很天然的有一种时光流转的画面感,念起来简短明白,颇有几分神秘感,像是一句咒语,经过了天赋的加成的特殊语调被念出来之后,就像北岛自己说的那样,“时光倒流,枯木逢春,消失的气味儿、声音、 光线被召回,被拆除的四合院、胡同和寺庙恢复原貌,瓦顶排浪般涌向低低的天际线,鸽哨响彻深深的蓝天,孩子们熟知四季的变化,居民们胸有方向感。“

读这本书之前对它完全没有预设和期待,只是开学初从书架随手抽出来的“合眼缘”的几分之一才到了我的手上,也只是因为图书馆催着还书的邮件才进了我的脑海。书读起来比想象中要快,不到两日的工夫就翻完了,合上书的一刹那,搜寻出来的第一个形容应该是“浑然天成”。因为没有预设,要去读一本完全陌生的书(对我而言也可算是出自几乎陌生的作者了),我以为至少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每一个表达映入眼帘,就会有一道新的笔画落在那张为这本书准备的白纸上,就像素描打形,总有一个从粗略到精准的过渡,而这个过渡需要时间与耐心。我遇到过不少磨合失败的书,有时只消一眼就知道不合口味,那些书自然也不会被从架上抽出;有时乍看有趣,真的开始读时却又觉得空洞无物,每每这时我就体会到何谓“硬着头皮”继续,仿佛置身一场被包办的婚姻,只是催眠自己说“日子都是这么过过来的”;当然也有磨合成功的,可能开始时晦涩艰深,一旦进入作者的思路和逻辑,恨不得欢呼雀跃、挑灯夜读,或者像文火慢炖,开始觉得无甚滋味,懒散翻书,慢慢就小跑起来,追着书页“翻山越岭”了,最后不禁回味无穷,甚至在很久之后写着无聊的东西还会想起来带上一笔。

《城门开》的特别之处在于,我好像感觉不到这个磨合的过程,简简单单读着,就读进心里了。书的装帧看起来有种木匠做工追求的那种舒适的感觉,硬封可以沉住书页,每一页翻开都服服帖帖,纸张又极舒适,行间距调得很宽,行与行之间的空白把整页纸装点得像是井井有条的居民小区,随着镜头从高处放低,你看到在这些空隙间翻飞舞动着无数个交织的画面,老北京就这样显现在眼前。

怎么说呢,北岛就像个满脸皱纹的门前老妪,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手里一针一针地飞速编织着——每缝一针都高高抬起、轻轻穿过,那是在用很轻的词汇和语句编织一个他的北京。每一针的手法都透着天然和朴素的意味,但是织出的成品却又精妙复杂。

读这本书的时候,脑子里一直不自觉地和以前接触到的纸上北京做对比。有时也不止于北京,那许多试图刻画一个地点的独特气息的文字都在脑海里飞来飞去,试图为我建构一座独一无二的城池。它们大多是描写历史,人物,街头巷尾,举止,对话。《城门开》也没有回避这些,但忽然很抓我的心,因为它很忠实地在刻画这座城,但每一次刻画都并不混沌,总是具体的、清晰的、流转的。好像北京是个实验室的小白鼠,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监测仪器并置身于无死角的永久摄像头,北岛则安坐在控制台旁,漫不经心地调出不同的数据视角来给我细讲——每一个篇章都透过一个新的方位,先是感官,再到物件,再到人物、事件、地点……镜头时近时远,时间穿梭交叉,但反正你知道,这就是他的北京。

写着写着,小北京变成了大北京,镜头越拉越大,降临在许多历史事件上。有时候心里怪他又写起了历史,可仔细想想,亲身经历过那一段的人或许怎么也无法避免。这也不是什么伤痕和疗愈,只是当时当地,那些过于轰轰烈烈的历史行动像一连串锋利的刀,把城市的历史砍得七零八落,像一滩碎玻璃,每一块玻璃映出来的都是刀刃的光,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也不能怪一座城气息不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