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dcamp上的专辑小哲文
斯洛伐克后黑金属单人团Autumn Nostalgie,2021年专辑《Ataraxia》的Bandcamp页面上有一篇小哲文,译了。再听专辑,悠扬婆娑的旋律上也泛起了圈圈哲味儿涟漪。另外,专辑名称的灵感竟然真的来自意大利新古典乐团Ataraxia。
https://autumnnostalgie.bandcamp.com/album/ataraxia
《Ataraxia》背后的短故事:
我清楚地记得那些时日。灼热的夏天使我们的日常生活很费力。也只有在苦闷的努力下,思想才得以萌生出来。实际上思想本身更愿意躲进愈加黑暗冰凉的内心避难所,思想在此可以安然歇息,脱开酷热影响,编制计划。失眠把人折磨了好多天。白昼里,我基本上是靠着本能漫不经心地生活。然而到了夜里,黑暗笼罩万物之时,思想就从它们的藏身之所冒出来,强迫我加入对话。我的内心被掠夺,它们来到了一个立足点,那是它们在没有我的冰冷阴影里寻到的。我们开始交谈,它们提出了它们的问题。
它们问道:为何你相信,你周围的世界是存在的?也许你会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但是让我们走近一些看这个问题:如果你一直没法体验这种自我独立,那么又是什么为生命的自我存在奠定了基础?也许你看到了他人的内心?也许你感受到了他人的感受?或者你察觉到了他人、有所感知?但是,如果你感受到了他人的感受,那不就变成了你自己的感受?如果你看到了他人的想法,那不就成了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能感知另一个人的意识,难道那不会成为你自己的意识?这种东西不存在两个。只会是一个。一种意识、一种想法、一种感觉。你的周围有人、有生物、有存在物。它们一直在那里,还是只出现在你的意识里?
当它们出现在你脑海里时,你可以证明它们的存在,因为你感知到了它们,然而,当你没有意识到它们时,它们是如何存在的呢?到底存不存在?让我们举一个更通俗的例子。假设有关埃及文明的原始资料全部消失了。这样,除了文明自身,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对于你连名字都说不出的东西,你能用怎样的存在来描述它呢?在这种场景下,即便说它不存在,也远远不够,因为你甚至没法确定对象,它并不存在于你的意识里。意识之外的事物能否以这种方式存在?请将其想象成一块画布,上面显出颜色,这本身就成了图,成了画。
如果没有画布(意识),也就没有存在。但我们不要赶着说事。让我们走近一些看画面。你声称,你所看到的事物也是独立于你而存在的。你是不是有意想缩窄你的意识,把它锁在你的身体里?让我们这么做吧。假设世界本身是存在的。你一切的所见所闻都处在这个世界中。动物、树木、物体、人,甚至你自己!但我有一个问题。当你看到某样东西时,你看到的是它的真相吗?你的目光专注于什么——或者你有怎样的感觉——那些真的以那种方式存在吗?你以为你周围有一个客观实体。如果你只能通过自己来感知世界,那么你如何定义这个世界的客观之物?这种客观性是否会不经意变成主观性?或者也许物体看到了自身?这个世界在感知自己吗?当一个特定的物体在自身的“客观性”中感知自己,但同时又不知道自身的“客观性”,这不是完全的客观性吗?因为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物体随即会变成主观物,失去其客观性。只有“是”,才是完全的客观性。因为,用反证法来说,没有人见过存在之中的存在、自身存在的真实存在。为此,意识和感知必须消停,这样才能揭开现实的真面目。可这是不可能的,就像你无法宣称客观现实的存在。如果在感知者之外确实存在现实,那么只有死亡或者主观的终止,才能创造客观现实。主观物本身依附于一切,以主观方式感知一切。这就是客观性无法存在的原因。记得叔本华是怎么说的吗?“我看不见太阳,只有眼睛能看见太阳。我没有触摸大地,我只是在触摸一只触摸大地的手。”
为了更好地理解,请试试以下想法。当你做梦时会发生什么?你看到照片、人物、图形。你的意识把它们塑造成它们的样子。它们是否在你之外具有独立的存在?它们有没有独立性?你是否知道它们在你之外的“真实”形状?这些的答案会是“是”吗?当你醒来时,它们会怎么样?也许它们会继续生活在它们的现实中,与你无关?就不用再额外发问来润色这个问题了。我们的目标是重塑体验,不是意识形态的说教。
我的内心被迫屈从于这些想法,我的生活被推到了一个新阶段。不仅因为它们揭示了对现实作不同解释的可能性,还因为它们打破了以往的现实经验。我对周身事物有不同的看法。在自我感知和主客观二元性消失的世界之间,发生了本质变化。合二为一,我无法再建立自身之外的现实。我无法把世界和我自己抽离开来。
本体和意识结合在一起,我体验到了万物合一的情形。我感觉,并不存在终点——从来不存在,每一个开端都始自于我,每一个终点都终结于我。不曾有任何东西,以后也不会有,因为存在即虚无。无形无状。永恒的衰落是没有止尽的。我记得那些想法在夜里上了我的身,待我睁开眼,我环视黑暗的房间,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我自己。我开始颤抖,我感到害怕。我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似乎我压根就不存在。我仿佛从未存在过。我独立于万物。我闭上眼,试图入睡。我希望睡眠可以助我摆脱这种状态,可当早晨梦醒时分,第一缕阳光照亮房间时,我发现自己仍处于同样的状态。一天前我还知道我处在世界的什么位置,然而第二天一切就消失了。我经历过了万物合一,我试图逃脱。但是没有人帮我,因为我是独自一人。除了我,这里不会有其他人。从这一天起,我拥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在花园里找到了自我。
我们的花园里曾经有很多果树,而那一天,只有一棵枯瘪的桃树,向外耷拉着破败苍老的树枝,倾靠在篱笆桩上。我尝试逃避自我,投身于行动。我们摘桃子用来制作罐头。当时,在摘果子的简单动作中,刹那间宛如一道闪电,存在的无限简单性显现而出。那一刻,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现在,全部都是现在,没有主,主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出现。我去拿Béla Hamvas的书作。我在寻找简单生活中的秘密。和Béla Hamvas在一起——只要在我想法萌生期间——我找到了安慰。我试着以一种不会伤害他物的方式生活。有一刻,现实归来了。我不孤单。然后,远处传来了音乐:意大利新古典乐队Ataraxia。这是我意识的最初诗节。如果我要回忆有多少记忆与这支乐队相连,那我就太累了。我一生都感激他们。我回想起他们,那是我的救星。Ataraxia——安神者!开始与结束——安慰和庇护也是安神者!伊壁鸠鲁并没有白白而活!意大利没有白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