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o amare perinde ac cadaver 像死尸一样爱着爱
喜欢着喜欢本身,爱着爱本身,像个死尸,像个镜头。
晓风书店轻轻放着张国荣,我埋头企图尽快读完一本不想拥有的好书,却不时惊讶于波德莱尔的妙语连珠,抬头提笔逐字记下。
这是波德莱尔给他欣赏的风俗画家Constantin Guys于1963年在Figaro上发表的一篇画评。同时Guys是个很奇特的老头,他自认社会活动家,战地记者,却以一种“贵族”的矜持拒绝被人当作艺术家大肆赞扬。于是波德莱尔很狡诈地先提到他的大名,然后向公众解释说这名提供美妙图片的大师更愿意隐姓埋名,被当作一名“现代”无名风俗画家,反正本书的核心也是“现代性”,于是之后波德莱尔都用“G先生”简而代之。
Constantin Guys是《伦敦新闻画报》的战地记者,用画笔报道过克里米亚战争。在没有照相机的时代,他全凭记忆充满质感的速写像足了如今的摄影作品,他同时处理20几幅画作从中挑选几幅增减色泽强度的工作方式也像足了照相机的感光调节。巴赞分析电影的时候说过,peinture(画作)和 tableau(画幅)的区别,前者时间维度上是运动的,而后者只是前者的一个静态的断面。而G先生创作的时候,“无论在进程的哪一点,每幅画都是充分完成的、完美的草稿。”
G先生的画,让人想到电影,没有画框因此无法做向心运动,却只是整个事件遮盖其余只露一角的代表性片断,构图的精彩和“现代性”的生动再现只能诱人去联想更丰富的广延。
一边看着足够精美的译文和小图,一边就垂涎着原文直上云霄的精妙。
曾经和人讨论永恒和表现。我们都是小文盲,但是享受傻傻的讨论,最后达成共识:
美应该是有两面,永恒的一面温暖灵魂,表现的一面刺激快感;永恒的一面是自己本质向外界的投射,表现的一面变化万千技艺翻新大师呈现。
是平行,也是依存。
那只小孩相信永恒相信自己的灵魂,她可以温暖;
我认定自己空无一物无所永恒,唯有当只冷眼镜头看万象纷呈。
忽然看到波德莱尔关于现代性和永恒的讨论,虽然他是讲盲目仰慕古典的绘画问题,我却小不敬地走神到我们曾经的傻话连篇,继而不靠谱地晴空霹雳醍醐灌顶:
La modernité, c'est le transitoire, le fugitif, le contingent, la moitié de l'art, dont l'autre moitié est l'éternel et l'immuable. (。。。)En le supprimant, vous tombez forcément dans le vide d'une beauté abstraite et indéfinissable, comme celle de l'unique femme avant le premier péché.
“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如果取消它,你们就势必要跌入一种抽象的不可确定的美的虚无之中,这种美就像原罪之前的唯一的女人的那种每一样。”
于是,在晓风k完这本书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我就兴冲冲拎着十六开笔记本当作醍醐打算灌灌那只像松鼠般温暖的小孩,然后她只是平静地赞赏了一下波德莱尔的用词,没有更多。“大师,最终只是个人喜好吧。”她说。
于是我恍然,我一直靠着变幻无常的表现物过活,这次我再一次被形式深深打动却将之误以为永恒伏地膜拜。我开始怀疑我满腔热血翻腾不已的一肚子理想幻想梦想痴心妄想。
经典,是值得我相信的东西么?就像波德莱尔所说,“相信一个时代中一切都是绝对地丑要比用心提炼它可能包含着的神秘的美方便得多”。如果说每个古代画家作品的美是建立于他们对当时“现代性”的充分尊重之上,那么我们这个时代的现代性中的美就应该更值得关注,而不是五六十年代新浪潮大师的经典一箩筐。
但是,我无法从97后的港片中提炼美,无法从身边一些镜头也不屑于捕捉的色调中提炼美……
那么,我的回答是,我仍然相信经典,但是,我也开始相信或许我不是空的,或许自己也可以相信,虽然我不相信永恒,但是我信了“自己”也是“现代性”的一部分,没有这一点,就无法评判,无所抉择。
我会继续不停地爱上各种值得爱的东西,或许,爱着爱,对我,就是寄托(这也是曾经有人问过我的问题:oP),就是永恒,这种躁动不安中有一种死尸一般的安之若素,让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