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且只有一種無限遊戲

擁抱
擁抱 @embrace
有限与无限的游戏 - 评论

無限遊戲中的驚奇,是未來對過去的勝利。由於無限遊戲參與者並不認為過去有結果,因此他們無從知道開始發生了什麼。經過每一次驚奇,過去展現出全新的開端。由於未來總是令人驚訝,因此過去總是在變化。

老師這學期不斷在提老子的“以知古始,是為道紀”,海德格爾的“開端”,柏拉圖“哲學始於驚奇”。因為我面對的是現在,對於過去的理解總是從今天出發的,因為今天時時刻刻在變,認知也不斷在變,過去成為“總是在變化的過去”。

由於無限遊戲參與者準備好接受未來的驚奇,因此他們以完全開放的心態進行遊戲。這裡的開放並非指坦率,而是開放自己的弱點。……無限遊戲參與者不僅僅期待驚奇所帶來的樂趣,也期待被它改變,因為驚奇雖不能改變一些抽象的過去,但可以改變自己個人的過去。

我還不夠開放自己的弱點,如那天廣播所說,某種自負是因為自卑,真正有能力不會害怕弱點暴露,恰如“真正的男性不會害怕女權主義”那樣。而所謂開放也僅限在自己面前剖析自我,豆瓣寫寫也是因為沒有認識我的人。回望本科,隱隱和他所寫的相合:我有一定的驚奇——雖然大多只是一時興起,但我願意相信我多少被它改變過。“學而時習之”,我繼續努力。

由於文化自身是一種創造,所以它的所有參與者都是創造者——發明家、製造家、藝術家、說書人和神話作家。不過,他們不是現實的創造者,而是可能性的創造者。文化的創造力本身不產生具體成果,也沒有終點。創造力是在他人中不斷使它自己誕生的一種連續性。……因此,除非在旁觀者中產生創造力,否則藝術不成為藝術。擁有藝術對象者,並不等於擁有藝術。……由於藝術從不是佔有物,而永遠是可能性,所以被佔有物必定不具有藝術身份。如果說藝術不能成為財產,那麼財產作為財產也永遠不可能是藝術。……藝術創作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實際上也只能在任何地方找到它。人必須被它所驚訝。它是不能被尋找的。我們並不觀察藝術家做了些什麼,而是看人們做了些什麼,然後在其中發現藝術創作。藝術家是不能被訓練出來的。獲得某些技能或記憶,並不能使人成為一名藝術家,雖然在藝術活動中,我們會使用各種技能或技藝。在時刻準備驚訝的那些人身上,都可以發現創造性。這樣的人並不能通過上學而成為一名藝術家,而是只能作為一名藝術家去上學。

這段精彩。聯想到書法和國畫的臨摹,文學的批評,經典的註疏,這些東西依託於他人,卻又自成獨立作品,以提供更多可能性。可能性意味著開放,被佔有物失去藝術身份是因為它將可能性封閉,這點我會有疑問,在現代語境之下可以這麼說:因為它被佔有,那麼被闡釋的可能性變弱甚至消失。而在古代中國,自唐開始的皇家幾乎掌管最頂尖的書畫作品,在其中誕生新的可能。當然,這種掌管可能也不算“被佔有”,因為它是由一群人(不僅限於皇帝一人)佔有,有點類似現代美術館博物館的設置,只是面對作品的人數相差較大。

再進一步,藝術不能被訓練也是在特定語境之下的,此處訓練並不等同現在的“技法訓練”,更接近有限遊戲之內的熟稔規則以至毫無意外,最終成為能被預知結果的作品(可以對應“匠氣”)。在這種情況下,藝術是不能被這樣訓練的。可是我也存疑:你無法確定地判斷一個人是“天生”藝術家——所以只能是藝術家去上學,或是“習得”藝術家——在上學成為藝術家的過程中逐漸具有發現創造性的可能。這種話語容易含糊,目前看來我還是認為,技術流的訓練是初步,但並不代表一個人能夠成為藝術家;技近乎道的過程是需要長期努力的(不包含偶爾的天才),技術也需要感知、理性不斷地調和。或者無限遊戲必然包含有限遊戲。

像所有天才的文化現象一樣,文藝復興並不是旨在發展一種或另一種視域,它孜孜以求的是找到視域,並生發出更多視域。……生活在視界中的人從來不是安處於某處,而是永遠在路上。

我有過這樣的感覺,但沒法訴諸這樣的語言。籠統說來,大部分創作強調的繼承與發展,即不斷藉助新的眼睛看見新的東西,這種新奇也同時啟發他人。這種新不僅表現在面貌,核心是你對世界的理解真的有一點不一樣了,然後心動,生發另外的可能性。但是有一說一,寫下這堆文字,我覺得什麼新的東西都沒有,我只是在解釋他的話。一方面挫敗,一方面也明白不能著急。

抽象出來的思想,即沒有思想家的思想,僅僅是形而上學。一個社會的形而上學,也就是它的意識形態;將自身呈現為這個或那個民族群策群力造就的理論。文藝復興沒有意識形態。

參考《想象的共同體》,民族國家的概念是如何建成的。或者日常生活中,為什麼那些宣傳話語無法打動人,因為沒有實感,實感又是如何展現的?可能因素之一也許是細節,可是如果意識形態也學會使用細節呢?我這種分析一方面會希望落下一個結論:只能提升自己以期識破這些騙局,另一方面又會覺得,不是任何事情都能拆解並且得出一個結論的。文藝復興沒有意識形態,是因為它不要求大家跟隨,而它一旦成為藝術史中的peak以後,可能會帶有意識形態的味道——這並不是他們的本意。

天才來自於觸動。觸動是無限遊戲最典型的悖論現象。觸動(touch),並不是指兩個人的距離減少至零。只有我從自己的心中,同時而原創地回應時,我才真正被觸動。但是你必須是從你自己的心中,出自你自己的天賦,否則你並未能觸動我。……觸動的反面是推動(move)。……我可能被記憶精湛的表演、震撼人心的新聞報道感動掉淚,或者被政治宣傳或英雄事跡激動得心旌神蕩,但是在這些情景裡,我是因某些程序或設計而被感動,相關演員或機構是對此免疫的。……只有作為劇本性面具背後的我本人,我才被觸動,但與此同時,我也從內部被改變了——而那觸動我的人,也一樣被觸動。設計好的東西不能觸動人。……觸動者和被觸動者,所感受的無非是驚訝。……我們只有遮蔽才能被推動,而穿過遮蔽物,我們得以被觸動。

這段也十分精彩。被觸動的那些瞬間在記憶中多少有些痕跡可循,“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那些驚訝的瞬間,是不是柏拉圖所言“哲學的開始”。杜尚拿小便池去參賽其實就是一種“打破邊界”,這種驚奇不是創作出一種新的風格,而是與邊界遊戲,然後觸動其他人。

對於無限遊戲的參與者來說,時間並不流逝,時間的每一瞬間,都是一個開始。每個瞬間都不是某段時期的開始,而是某個事件的開端,它給予時間以特定的性質。……對有限遊戲的參與者來說,自由是時間的一個變量,我們必須擁有時間,才能擁有自由。對無線遊戲的參與者來說,時間是自由的一個變量,我們自由地擁有時間。有限遊戲的參與者將遊戲投入時間,無限遊戲的參與者將時間投入遊戲。

我就是把時間投入遊戲的人。想起老師說,無限遊戲只是解放自己思想,並不是可以不玩好有限遊戲。是這樣的。剛看這本書,就自動代入無線遊戲者,就會好高騖遠,又變成虛無主義…最近感覺還是要回溯一下自己,實感的缺失究竟在哪,理論邏輯部分要怎麼補,整體的思考如何建立,在術語堆砌和真誠表達之間要如何把握。

世上有且只有一種無限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