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太阳
多日的拍摄后,电影旁白仍然说中国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家。这一定出自探险家的笔记。16世纪的一位西班牙传教士,同时也是新大陆将来残酷的统治者安比奥·萨瓦尔卡多曾怀揣着对白银和染料的渴望在秘鲁的丛林里祈祷,砍伐雨林的铁剑近乎生锈,行囊里的食物还不够狒狒的一顿午餐,他倒在了南美洲最宏伟的博物馆之中,干涸而死。西班牙人取代了阿兹特克人、玛雅人的农场、宝座,在记载黄道和节气的天文台举行新王的加冕仪式。强大的欧洲民族征服了以蛇为食的美洲土著,但丛林里的蟒蛇和漫布其间的有毒气体始终啃咬那些称王称霸者的皮靴和尊严。
安东尼奥尼对中国的丰富想象和他对戳破这层想象的激情最终生产出了这部影片。拍摄过程遭到了当地政治势力的影响,最后我们得到的是没有夜景、没有采访的“纯纪录片”,除了后期加入的旁白,电影呈现的只有原始图层。从这一点来看,他所从事的并不是翻译者的工作,而是生产者。当他把镜头聚焦在林县生产社社员在田地间集体劳动的场景时,他也加入了劳动意义的生产,生产原料是光线和机械的运动,按下快门就是生产活动的过程;影片的观众欣赏了一次免费的杂技表演,而我们的视角正好地正对于舞台的中央,随着演出的高潮,视点也被集中到那些突显专业性的地方——在一部影片里,我们欣赏了一部完整的杂耍戏,演员们画着厚黑的眼妆,眉毛挺拔,在中国传统戏曲的氛围下做着高难度的腾空、转盘等动作。
历史是时间在空间中留下的划痕,企图将这些划痕以理性解释的行为被我们称作历史记录。安东尼奥尼老练地没有给影片留下任何明显的预言,因为人根本无法作出预言。人,每一个小写的人都是历史的产物,他不仅被建构在现在,也同样附属于过去、未来。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苇草,这根苇草在巨大的麦田里摇摆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