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骚》勾画
<center><img src="https://ck-cdn.annatarhe.cn/clippingkk/book/s29856364.jpg" width="135px" height="200px"> </center> <center><font size=4>《潮骚》</font></center> <center><font color='#6e6e6e' size=2>作者:[日]三岛由纪夫</font></center> <center><font color='#6e6e6e' size=2>译者:张舟</font></center> <center><font color='#6e6e6e' size=2>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font></center> <center><font color='#6e6e6e' size=2>出版年:2018-09</font></center> <center><font color='#6e6e6e' size=2>ISBN:9787530218488</font></center> <center><font color='#6e6e6e' size=2>289 条书摘</font></center>
书籍简介
一部激荡着原始美的小说,一段至为清澈美好的初恋,一个充满生命活力和幸福感的世外桃源 两次入围诺贝尔奖的文学大师三岛由纪夫代表作之一,享誉世界的经典小说 第1届新潮社文学奖,入选日本文部省指定中学语文教科书 莫言、余华、阎连科、三毛、川端康成等文学大家都曾读过 -------------------------------------------------------------------------------- 暮色渐浓的春日海滨,18岁的渔夫新治偶遇少女初江。少女肤色健康、眉宇沉静,令新治心生感动;少年饱含力量且真诚的黑色眼眸,令初江难以忘怀。在一次次的邂逅中,二人相识并相爱,热情燃烧得日渐炽烈,近得想碰就能碰到,但他们始终没有超越道德的规范。然而,两人幽会的谣言还是传遍了村子。牧歌般的海潮声中,眼看春天就要结束了。 -------------------------------------------------------------------------------- 我要创作一部牧歌小说,试着描绘我的世外桃源。主人公是一个完美的生活行动派,即使被逼到绝境,但有一种幸运从未远离过他。——三岛由纪夫 我得的诺贝尔奖应该颁给三岛。像他这样才华横溢的天才作家,大概两三百年都难遇一个。——川端康成 《潮骚》这样洋溢着幸福的书,作家在其写作生涯中只能写出一本。三岛由纪夫的三部杰作中,如果说《假面的告白》是黑色的、《金阁寺》是红色的,那么《潮骚》就是透明的。——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作者简介
三岛由纪夫(1925-1970) 日本作家,多次入围诺贝尔文学奖。 1949年出版长篇小说《假面的告白》,大获成功; 1954年出版《潮骚》,获新潮社文学奖,入选日本文部省指定中学语文教科书; 1956年出版《金阁寺》,获第8届读卖文学奖。
第一章
岸。<br>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将名曰“算盘”的坚固木架竖在沙滩上,倚着它休息。这架子是一种工具,当用卷扬机拉起船只时,可把它搁在船底,一截一截向上方挪移。看情形,少女已完成这项工作,现在正是歇口气的时候。<br>她额头冒汗,面颊通红。凛冽的西风相当强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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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似乎乐得让因劳作而发热的脸暴露在风中,任其吹抚自己的头发。她上身穿无袖棉短褂,下着劳动裤,手上则戴着一副脏兮兮的劳动手套。健康的肤色与其他女人无异,但双眸灵动,眉宇沉静。少女凝望着西方海面的上空。彼处,夕阳的一点红渐渐没入了黑压压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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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故意从少女身前走过,正对着少女停下脚步,就像孩子观看稀有之物一般直视着她。少女轻蹙眉头,目光并未转向年轻人,依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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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检视完毕后,便默默地快步离去。当时,他只是恍恍惚惚处在好奇心得到满足后的幸福感中,而这种无礼的行为使他脸上浮现羞耻,则是在很久之后,也就是现在攀登通往灯塔的山道时。<br>年轻人透过成排松树的间隙眺望大海,眼下的大海波涛汹涌,发出阵阵轰鸣。月亮升起前的海面甚是昏暗。<br>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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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儿子毕业延期,家里就无法维持生计。夫人将此话转告灯塔长后,灯塔长找到了与他交好的校长。正因如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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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从微微开合的鳃中流出,渗入了白皙滑腻的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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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什么?”<br>“西洋的一种像小豆汤一样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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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向来倒头就睡的新治上床后一直精神亢奋。从未生过病的年轻人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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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龙二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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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龙二没有把升上来的陶罐甩向大海,而是倒扣在船中。十吉停下滑车,新治第一次回头看向陶罐。龙二用木棍捣了捣罐内,那东西怎么也不肯出来。继续用木棍搅动,章鱼才像个午睡正酣被吵醒的人一般,不情不愿地从罐子中滑出,伏在那里。机舱前的大鱼笼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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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尾鱼翻着白肚皮,倒在血淋淋的船板上。鳎鱼深埋在皱褶里的小眼睛和湿润的黑色体表上映出了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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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治和龙二对望一眼,笑了。两人确实都红了脸,只是晒得太黑,红晕看不出来。<br>在新治心里,话题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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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滨见到的少女已经牢牢地联系起来了。与此同时,他念及自身的穷困,丧失了自信。昨日得以近身打量的少女,现在看来已是遥不可及的人物。宫田照吉家财万贯,“山川运输”的租船——一百八十五吨的机动帆船歌岛丸号和九十五吨的春风丸号,即是他名下的财产。这人出了名地爱呵斥人,整天竖着那头狮鬃似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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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治的想法总是那么实际。他觉得自己只有十八岁,考虑女人的事还早了些。和都市少年所处的环境不同,城市会触发多种刺激,而歌岛上没有一家弹子房,没有一间酒吧,没有一个陪酒女郎。这个青年的朴素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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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过是将来拥有自己的机动帆船,和弟弟一起从事沿海运输。<br>新治的身边是广袤的大海,但他并不憧憬纵横四海的虚幻梦想。对渔夫来说,海的概念与农民拥有的土地相近。海是生活的场所,是庄稼地,形状不定的白色穗波代替了稻穗和麦浪,在敏感的湛蓝色软土上不停摇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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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年轻人结束了这天的捕捞工作,望着白色货轮行驶在水平线上的晚霞前,心里却怀着不可思议的感动。世界张开了在过去难以想象的巨大怀抱,从彼方逼近。这未知世界的形象如远雷一般,从天际轰鸣而来,又消逝而去。<br>在船头甲板上,一只小小的海星已经干瘪了。年轻人坐在船头,将视线挪离晚霞,轻轻摇了摇扎着白色厚毛巾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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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读书的年轻人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摆放在屋里的过期杂志,有的人则以同样的热情沉浸在漫画的世界里。他们用相较于年龄而言关节稍显粗大的手摁住书页,有时不明白这一页哪里幽默,足足想了两三分钟后才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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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言只语钻入了他的耳朵。周围吵吵嚷嚷,之后的话淹没在旁人的笑声中,没能听清。<br>新治原本是一个毫无心事的少年,然而这区区一个名字却像一道巨大的难题,令他内心苦恼不已。光听到名字,就脸上发烧,心跳加速,只是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发生了只有在剧烈劳动时才会产生的变化。这滋味不好受。他用掌心抵住脸,觉得这火热的面颊是别人的。这种连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反应挫伤了他的自尊心,愤怒使他的脸涨得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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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等待支部长川本安夫的到来。安夫年仅十九,但出身于村中望族,有引领人做事的能力。他年纪轻轻却已懂得摆架子,每次集合必会迟到。<br>门被风风火火地打开,安夫进来了。他身子肥胖,一张红脸遗传自好酒贪杯的父亲,稀疏的眉毛不至于令人讨厌,但略显奸猾。他的标准语说得很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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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爱读书的年轻人在随想的末尾引用了魏尔伦的诗句,这几行诗句成了众人争论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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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呀,我还真不知道呢!这几句难道不是流行歌曲里的吗?”<br>如此这般,例会与往常一样以互相说损话而告终。支部长安夫走得匆忙,新治不明缘由,逮着一个朋友询问原因。<br>“你不知道啊?”朋友说,“宫田家的照老爷接回了女儿,他被叫去参加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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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治没有收到邀请。平时他总要和友人谈笑一番再回去,这次却早早地一个人溜出小屋,沿海滨向八代神社的石阶走去。新治在斜坡上层层叠叠的房舍中找到了宫田家的灯火。那灯火与周围的人家一样,均来自油灯。他看不到宴会的景象,想必油灯敏感的火焰已将少女宁静的眉宇和长长的睫毛化作阴影,晃动着映照在她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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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神官家也熄了灯。<br>他那一口气登上二百级石阶也毫不起伏的厚实胸膛,在神社前谦逊地前倾着。他把十元硬币投进香资匣,之后一狠心,又投了一枚十元硬币。击掌合十的声音传遍了庭院,与此同时,新治在心中如此祈祷:<br>“神灵,请保佑我出海平安,满载而归,村庄日益繁荣!我还是个少年,请保佑我有一天可以成为合格的渔夫,熟知大海、鱼类、船只、天气,精通一切,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请保佑我温柔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请在海女的季节保佑母亲在海中免于各种危险!还有……这个请求可能不太合适,请保佑我这样的人,有一天也能娶上好性格的漂亮媳妇!比如……宫田照吉家那个回乡的女儿……”<br>风拂来,引得松枝沙沙作响。此时,吹入神社黑暗深处的风荡起了庄严的回音。海神似乎欣然接受了年轻人的祈愿。<br>新治仰望星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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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山里静悄悄的,岂止不见人影,连一条流浪的野狗也没有。由于产土神的禁忌,岛内别说野狗了,连家犬也没一条。岛上尽是斜坡,土地狭小,所以也没有用来运输的牛马。说到家畜,无非就是一些家猫,它们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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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年轻人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眼前,吃惊的反倒是对方。正在哭泣的是一个穿着木屐的少女。她止住哭声,怔怔地站着。是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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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吃惊的模样。不过,年轻人饱含力量与真诚的黑色眼眸,似乎令初江想起了在海滨凝视着自己的那张年轻脸庞。<br>“是你在哭吧?”<br>“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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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少女竟答得相当爽快。原来,灯塔长的夫人开设了学习班,向村里自愿参加的少女教授礼仪礼法。初江第一次参加,因为来得太早,便爬上后山玩耍,结果越走越远,迷失了方向。<br>这时,鸟影从二人头上掠过。是隼,新治觉得这是吉兆。于是,一度不听使唤的舌头舒缓下来,新治恢复了素日的男子气,说他正要从灯塔前取道回家,可以把初江护送到那里。少女没去擦拭淌出的泪水,微微地笑了,宛如雨中射入的一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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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新治感到十分幸福,但初江必须前往灯塔长家的时刻已然迫近。初江从混凝土护墙边抽身,转向新治,说道:“我要走了。”<br>新治没有回应,露出吃惊的表情,因为他发现初江红色毛衣的前胸部分,被横着划了一道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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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识到了。她看了看胸口,先前倚在护墙边的地方黑乎乎的,污浊不堪。她低下头,用巴掌拍打自己的前胸。像是隐藏着坚挺支架的毛衣隆起处,伴随粗暴的拍打微妙地晃动着。新治感慨万千地望着这一幕。在她不断击来的掌心下,乳房看着就像嬉戏中的小动物。年轻人感动于这具有运动弹力的柔软。那道黑色污迹被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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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br>“我黑,你也黑得厉害啊。”<br>“怎么啦?”<br>“竟然晒得那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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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提起在此地与他相遇的事。村里人多嘴杂,新治很清楚这一点。初江向他保证不会说。于是,忌惮爱嚼舌根的村民这个最正当的理由,将这场平淡无奇的偶遇化为了二人的秘密。<br>新治想不出再次相见的方法,只是默然前行,不久两人来到了可俯瞰灯塔的地方。年轻人把可以到达灯塔长家后面的捷径告诉少女后,与她在此处道别,自己绕远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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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之前,年轻人一直过着贫穷却安稳、满足的生活,但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变得不安,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一样东西足以打动初江的心,这令他忧心忡忡。除了麻疹从不知疾病为何物的健康体魄、能绕歌岛游五圈之多的水性、自信不输于任何人的臂力,似乎都无法吸引初江的心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7 | 2022-10-02 01:11:00 </font>
都市少年最先从小说或电影中学习恋爱的法门,但歌岛上根本没有可模仿的对象。所以,即便新治现在回忆起从观靶站到灯塔的那段属于二人的宝贵时光,也无法判断自己该做些什么,只留下了“没能去做什么”的痛悔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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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倒的姿态,腰部中枪。躲进船头舱冷藏库的四个人安然无恙。一人拼命钻出船桥的后窗逃走了,回来后想再钻这扇小圆窗,却怎么也钻不过去。<br>就这样,十一个人里死了三个,而那老婆子的尸体横躺在甲板上,只盖了一张粗席,却没吃到一颗枪子。<br>“捞玉筋鱼的时候我爸真的很吓人。”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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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br>宏对哥哥和母亲的交谈漠不关心,只是在畅想十天后的修学旅行。当哥哥的在弟弟这般大时,家里穷,没能去修学旅行,现在哥哥靠自己赚的钱,给弟弟凑足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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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家人扫完墓,新治独自一人直接去了海滨,因为要做些出海的准备。母亲则按计划回家拿便当,赶在出海前交给新治。<br>年轻人匆匆赶到太平丸号,这时过往路人的语声乘着晨风,钻入了他的耳朵。<br>“听说川本家的安夫要当初江的上门女婿了。”<br>听到这句话,新治的心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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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治喜欢一声不吭地把钱袋交给母亲。母亲也心领神会,装作忘了每十天一次的收钱日,因为她知道儿子想看到自己惊讶的神情。<br>新治把手伸进上衣的内袋。没有钱袋。他摸了摸另一侧的口袋,又摸了摸裤子口袋,甚至还把手伸进裤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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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治跑出去没多久,便有人来访。母亲来到门口,见外面的黑暗里站着一个少女。<br>“新治先生在家吗?”<br>“他刚回来又出去了。”<br>“我在海边捡到了这个,上面写着新治先生的名字,所以……”<br>“哎呀,你真是太好心了。新治出去就是为了找这个吧!”<br>“我去告诉他一声吧。”<br>“这样啊……谢谢你呀。”<br>海滨已是一片漆黑。答志岛和菅岛的微弱灯火在远处的洋面上闪烁着。星空下,陷入沉睡的大批船只齐刷刷地排列着,英姿勃勃地将船头朝向海洋。<br>初江看到了新治。刚看到,那身影就没入了船后,想来是新治低着头找东西,所以没发现初江。两人恰好在一艘船的船影下相遇了。年轻人茫然呆立。<br>少女解释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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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交到他母亲的手中。随后,她说自己向两三个人打听过新治的家,为了不让对方感到奇怪,每次都展示了装着钱的纸袋。<br>年轻人安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微笑时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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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牙齿好看地暴露在黑暗之中。因为赶得急,少女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新治想到了海上那深青色的滚滚浪涛。始于清晨的苦恼消解了,勇气复苏了。<br>“川本家的安夫要做你家的上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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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畅快地问出这句话。少女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厉害,直笑岔了气。新治想阻止她笑下去,但她还是止不住。他把手搭在少女的肩上,明明没怎么用力,初江却瘫坐在沙滩上,仍然笑个不停。<br>“你怎么啦?你怎么啦?”<br>新治在少女旁蹲下身子,摇她的肩。<br>少女终于回过神来,止住笑声,严肃地从正面直视年轻人的脸,立刻又笑出了声。新治把脸凑过去,问道:“是真的吗?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7 | 2022-10-02 01:21:00 </font>
“都是扯大谎啦。”<br>两人抱膝坐在船影下。<br>“啊,好闷。笑过头了,这里就发闷了。”少女按住胸口。斜纹哔叽工作服上的条纹已然褪色,只在胸口处剧烈地起伏着。<br>“这里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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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新治也心跳加速了。两人的脸颊离得很近,他们都强烈地嗅到了对方有如海潮般的气味,领会到了彼此的火热。干裂的嘴唇触碰在一起,带着少许咸味,新治觉得像海藻。这一瞬间过去时,前所未有的体验带来的愧疚感驱使年轻人抽身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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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打鱼一回来,我就给灯塔长家送鱼去。”新治眼望大海,故作威严,以男子汉的姿态宣告道。<br>“在那之前我也会去灯塔长的家。”少女也面向大海宣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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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分头走到船的两侧。新治正要迈步直接回家,发现少女并未从船影中现身。然而,映在沙滩上的影子告诉他,少女正躲在船尾。<br>“影子看得清清楚楚的。”年轻人提醒道。<br>少女身着粗纹工作服的身影如野兽一般从暗处蹿出,然后头也不回地在海滨上一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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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祈祷完毕,新治眺望着业已沐浴在月光之下的伊势海,做了个深呼吸。朵朵云彩宛若远古的神仙,漂流在海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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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渗入了自己年轻肉体的深处;他听到的涛声,仿佛海上巨浪的洪流与他体内朝气蓬勃的血流合奏了一曲。日常生活中,新治并不需要音乐。毫无疑问,这是因为大自然满足了他对音乐的需求。<br>新治把老虎鱼提到眼前,朝那长着刺的丑陋嘴脸吐了吐舌头。鱼显然还活着,但一动不动。于是,新治戳了戳鱼颌,让其中的一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22:00 </font>
灯塔长和夫人都对新来的初江抱有好感。本以为她沉默寡言、性格冷淡,谁知下一刻突然就会笑起来,跟一个普通女孩一样;人看起来呆呆的,其实非常细心。礼仪礼法学习会临结束时,别的姑娘都没意识到,只有初江会立刻收拾喝过的茶碗,洗刷干净,帮助夫人一起完成清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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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长夫妇有个女儿在东京上大学,放假时才会回家。夫妇俩把村里常来家里拜访的姑娘视为亲生女儿。所以,他俩打心眼里惦念女孩们的境遇,为她们的幸福而欢喜,就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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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了三十年灯塔生涯的灯塔长作风顽固,常常大声怒斥那些潜入灯塔探险的村中顽童,所以孩子们都害怕他。其实他是一个好心肠的人,孤独让他失去了相信存在人类恶意的心。在灯塔中,最优厚的款待便是客人的来访。无论是在哪座远离乡里的灯塔上,远道而来的客人都不可能抱着恶意;而且,但凡受到贵宾般的坦诚礼遇,即便心中怀有恶意,也都会消失。事实上,正如他常说的那样:“恶意无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23:00 </font>
五右卫门浴桶,作为燃料的煤气是从灯塔的机油残渣转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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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并不是学习会的日子,但临近傍晚时初江带着礼物——用报纸包好的海参来了。藏青色哔叽裙下裹着肉色的棉织长筒袜,另外又穿了一双红色短袜,毛衣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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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的那件红色的。<br>她刚进门,夫人便用爽快的语调说:“初江,穿藏青色裙子的时候,最好配黑色的袜子。你应该有吧,有一次你穿着来过。”<br>“嗯。”<br>初江有点脸红,在地炉旁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0:00 </font>
大家多少都有点拘谨,于是夫人一改学习会上的讲课口吻,在这地炉旁唠起了家常。眼前是个年轻姑娘,按照恋爱的普遍理论,自然就会问到“你有喜欢的人吗”。见女孩忸忸怩怩,连灯塔长也时不时地来问些让人不好意思的问题。<br>天快黑了,夫妇俩频频劝初江吃了晚饭再走。初江回答说老父亲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她必须回去,然后主动提出帮灯塔长夫妇准备晚饭。先前端来的糕点她也没吃,只是低着涨红的脸,不料一进厨房又突然精神起来。她一边切海参,一边唱起了岛上流传的盂兰盆会舞的伊势歌,这是昨天姑母教她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0:00 </font>
衣橱、长柜和夹箱,<br>让你带这许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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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来岛上都三年了,也没学会这歌,初江你倒已经学会了呀。”夫人说。<br>“因为和老崎那边的歌很像嘛。”初江说。<br>这时,黑沉沉的户外响起了脚步声,有声音从暗处传来:“晚上好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0:00 </font>
不料夫人突然回头,目光扫过了微笑的两人。<br>“你们认识?嗯,毕竟村子就这么点大嘛。那倒是更好了。新治,快进来……啊,对了,千代子从东京来信了,还特意问起新治还好吗。千代子很喜欢新治你吧。她马上就要放春假回来了,到时候你要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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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治本想进门,被这番话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初江面对洗碗池,没再回头。年轻人退回到夜色之中。夫妇俩数次挽留他,他也不进屋,只是远远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br>“孩子他爸,新治还挺腼腆啊。”<br>夫人边笑边说,没完没了,整个屋子里回荡着她一个人的笑声。灯塔长和初江都没吭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1:00 </font>
新治在女人坡的拐角处等初江。<br>这坡上的一道弯便能将灯塔周围的暮色变成日落时残余的微微亮光。松树的暗影层层叠叠,但眼下的海还铺满了落日最后的余光。这一日东风第一次席卷海面而来,吹了整整一天,但直到黄昏仍不刺骨。转入女人坡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1:00 </font>
新治把耳朵贴住岩角,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走下灯塔长家门前的石阶,沿石板路向这边靠近。出于恶作剧的心理,他打算躲在那里,吓一吓初江。然而,随着可爱的脚步声渐渐临近,他又怕吓着女孩,反倒为告知自己的所在,用口哨吹起了刚才初江唱过的伊势歌里的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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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阴沉要刮风,<br>西方阴沉要下雨,<br>纵使堆积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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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形势所迫,但刚才的埋伏、吹口哨打信号和一路追赶,活脱脱描画出了一个流氓相的自己。年轻人不胜羞愧,如今他扶起了初江,并未转而重温昨日的爱抚,而是如兄长一般温柔地拂去少女衣服上的污泥。沙地的泥已半干,很快便掸除了。幸好少女似乎也没受伤。在这期间,少女像个孩子,把手搭在年轻人健壮的肩头上,一动不动。<br>初江寻找脱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2:00 </font>
“原来在这里,跌倒的时候往后甩了吧。”少女神采奕奕地笑着说。<br>“你在生什么气呀?”新治认真地问道。<br>“千代子的事啊。”<br>“傻瓜。”<br>“你们什么都不是?”<br>“我们什么都不是。”<br>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新治拿着手电,像个领航员似的,把难走的地方一一说与初江听。由于缺少话题,口拙的新治不得不结结巴巴地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2:00 </font>
“我啊,总有一天要用工作赚来的钱买艘机动帆船,和弟弟一起做运输,运纪州的木材和九州的煤,这样好让母亲过得舒服些。等我年纪大了,我也回岛上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管航行到哪里,我也不会忘记这座岛,我想和大家齐心协力,让这座岛的景色成为日本最美的——歌岛人都坚信这一点,还有就是让岛上的生活变得比哪儿都和平、都幸福,不然谁都不会再想起这座岛了。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那些坏透了的风习总是还没到岛上来就消失了。大海啊,总是只把岛上需要的那些正直善良的东西送来,保护扎根在岛上的那些正直善良的东西。所以,这座岛上没有一个小偷,永远生活着一群男子汉,真心实意,肯踏实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2:00 </font>
年轻人变得少有地能言善辩,笼统地向少女诉说了这番话。当然,他的措辞没那么条理清晰,有些语无伦次、磕磕巴巴。初江没有回应,但频频点头。看起来她绝没有感到无聊,神情里洋溢着不含虚伪的共鸣和信赖,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4:00 </font>
欣喜。这番严肃的交谈进行到最后,年轻人说到向海神的祈祷时,为了不被初江视作不正经的人,故意省略了祈祷的最后一句重要的话。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两人,道路为沉沉树影所覆盖,连绵不绝,但这次新治没去握初江的手,更没想到去吻她。昨日在暮色下的海滨发生的事,似乎完全不是发乎两人的意志,而是由其他动力导致的意想不到的偶发事件。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真是不可思议。他们好不容易才约定下一次休渔日的午后在观靶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4:00 </font>
从八代神社背面走过时,先是初江轻轻惊叹一声站住了,接着新治也停下了脚步。<br>村中齐刷刷地点上了明亮的灯,好似一场无声的华丽祭典开场了。这明亮而坚定的光与被烟熏污的油灯截然不同,辉映着每一扇窗。村落仿佛从暗夜中苏醒,浮了上来。长期故障的发电机已经修好了。<br>进村前两人分道而行,初江独自一人走下了时隔多日再次被室外灯照亮的石阶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8 | 2022-10-02 01:34:00 </font>
第七章
,第一次看到圆太郎马车,瞪大了眼睛惊呼:“哇,大狗拉着厕所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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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孩子学习某种概念,首先是通过教科书的图片和说明,而非实物。仅凭想象勾画出电车、大厦、电影院和地铁,该是何等的困难啊!然而,一旦接触到实物,在新鲜所带来的惊愕感过后,概念的毫无用处便清晰地显现出来。因为即使在岛上度过漫长的一年,孩子们也不会想象出至今仍喧嚣地穿梭于都市道路上的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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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的母亲一狠心买了两个鸡蛋,做了一份咸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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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奶糖和水果深藏在书包里,让人一下子还找不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5:00 </font>
。有个教师被母亲们贴上共产党的标签,赶出了岛;有个受欢迎的教师让女老师生下了孩子,却晋升为代理教导主任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6:00 </font>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船刚启动,母亲们便齐声叫起了自家孩子的名字。系着帽带的学生们瞅准母亲们已分辨不清脸的当口,嘲弄般地朝港口大喊“傻子”“嘿,笨蛋”“浑蛋”。满载黑色制服的船将徽章与铜纽扣的耀眼反光移向了远方。宏的母亲坐倒在家中的榻榻米上。虽然是白天,屋里也昏暗而寂静,想到两个儿子很快将会抛下自己出海远行,她哭了起来。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7:00 </font>
千代子身穿朴素的深棕色西服套装,使她那张没有脂粉气的脸显得越发不起眼。她的长相虽然不引人注目,但鼻眼的线条粗犷、明朗,有的人见了或许会心生迷恋。然而,千代子总是表情阴沉,执拗地认为自己并不美丽。如今的这种想法,是她在大学里习得的“教养”所带来的最瞩目的成果。不过,把如此普通的容貌苦想成不够漂亮,或许与自以为美貌绝伦一样,都是一种不自量力的表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7:00 </font>
善良的父亲也在不知不觉中助长了千代子这份阴郁的确信。女儿的悲叹方式过于直白,总说是因为父亲的遗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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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就在邻屋,正直的灯塔长也会对客人发牢骚:“唉,真是的,我那年轻的女儿因为相貌不好,一直很烦恼,这也要怪我这个做父亲的长得丑了。我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过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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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拍了拍千代子的肩,她回过头去。安夫笑着站在那里,穿着一件光鲜的皮夹克。<br>“你回来啦,是放春假?”<br>“嗯,昨天考完试了。”<br>“你是回家吸妈妈奶来的吧。”<br>安夫受父亲的嘱托给合作社办事,前一日去了津的县厅,在鸟羽的亲戚经营的旅馆住了一宿,正要坐这船回家。他很擅长向东京的女大学生展示标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8:00 </font>
这个通达人情世故的少年与千代子同岁,从他的举止中,千代子感受到了男人自以为“这个女人对我有意”时的快活劲儿。一旦有了这种感觉,她便越发畏缩起来,心想“又来了”。也是受在东京看过的电影和小说的影响,她想看到男人流露出“我爱你”的眼神,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同时,她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如愿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8:00 </font>
一个破锣嗓子在神风丸号上喊道:“喂,你看看!到现在坐垫都没拿过来!”<br>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男人扛着一个半笼在仓库阴影中的巨大的蔓藤花纹坐垫包,从码头另一边朝这边走来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8:00 </font>
的时间了。”安夫说。<br>从码头跳上船时,他拉了一把千代子。千代子觉得这铁一般的手掌与东京男人的不同。不过,千代子通过这只手掌想起了还未握过的新治的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9:00 </font>
两人眺望着渐渐远去的鸟羽港,任由身子和老引擎一起抖动。安夫本想略微透露昨夜偷偷买春的事,但作罢了。若是在寻常农村或渔村,睡过女人应该能成为吹嘘的资本;但在清净的歌岛,安夫坚决闭口不谈,年纪轻轻就当起了伪善者。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01:39:00 </font>
不等旁人对自己的微笑起疑,千代子开口道:“岛上有什么变化吗?”<br>船在坂手岛的左边行进。安夫把短得快烫到嘴唇的烟摁碎在甲板上,答道:“没什么变化……啊,对了,直到十天前发电机都是坏的,村里一直在用油灯,现在已经修好了。”<br>“这个母亲在信里写了。”<br>“是吗?至于别的新闻嘛……”<br>在满溢春光的海面的反射下,他眯起眼睛。海上保安厅的纯白色鹎丸号在十米远处与船擦肩而过,向鸟羽港驶去。<br>“对了,宫田家的照老爷把女儿接回来了。名字叫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13:35:00 </font>
听到“美人”这个词,千代子沉下了脸。光这一个词,听来就像是对自己的责难。<br>“照老爷很喜欢我。我嘛,又是次子,村子里都在传我会当他家的上门女婿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13:35:00 </font>
常有鸬鹚游于波浪之间。大洋中可见岩石林立的冲之濑。看到冲之濑,安夫皱起眉,转头避开这个歌岛唯一的屈辱标志。自古以来,每次为争夺冲之濑的渔业权,都有年轻人流血,现在这项权利归属答志岛。<br>千代子和安夫站起身,目光越过低矮的船桥,等待着将从洋面现身的岛影。歌岛总是从水平线上露出模糊、神秘、如头盔一般的身影。船随波倾斜,那头盔便也跟着倾斜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9 | 2022-10-02 13:36:00 </font>
从天空都能听到如尖叫或笛音一般的振响。<br>新治在被窝里听到了这些声音,仅此便可知今天要休渔。既然如此,也就无法修缮渔具、捻渔网线,青年会的捕鼠活动恐怕也做不成了。<br>儿子温柔体贴,不想吵醒还在一旁酣睡的母亲,只是躺在被窝里等待窗外发白。家里摇得厉害,窗户嘎吱作响。从某处传来白铁皮板轰然倒地的声音。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像新治家这样的小平房,歌岛的住宅都是在入口处的土间左边造厕所,右边造厨房。在暴风雨的肆虐下,静静飘浮着的,是破晓之际弥漫全室的唯一气味——熏人、阴冷、令人冥想的厕所气味。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36:00 </font>
对着邻家土仓墙面的窗稍迟一步开始泛白。他仰望着暴雨。雨水打向檐前,纷纷从窗玻璃上滑落。直到刚才,他都在憎恨休渔日,因为劳动的喜悦和收入这两者都被剥夺了。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是个美妙的节日。装点节日的并非蓝天、国旗和闪耀的金珠,而是暴雨、怒涛和从倒伏的梢头掠过的风的呼啸。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37:00 </font>
母亲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对的,儿子看起来就像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平时极少说话的新治,一会儿大声唱歌,一会儿吊在门框上模仿做器械体操的动作。母亲呵斥说,这样会把房子弄坏的。她觉得莫名其妙,抱怨道:“外面刮风暴,里面也刮风暴!”<br>新治几次站起来查看被烟熏黑的挂钟。他那疏于怀疑的心,对女孩是否会冒着风雨赴约不抱丝毫疑虑。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37:00 </font>
他无法再忍受等待,于是披上橡胶雨衣去看海。他总觉得只有大海会与他进行那无言的对话。汹涌的浪涛在防波堤上高高扬起,发出可怕的轰鸣后溃败下来。由于昨晚发布了暴风雨警报,所有船只都被拖到了比平常高得多的地方。水线逼近至意想不到的距离。巨浪退却时,港口内的水面急剧倾斜,看起来几乎要露出海底。浪花混着雨水,从正面洒向新治的脸。海水溅到火热面颊的鼻梁上,滚落下来,浓烈的咸味使他想起了初江唇上的味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37:00 </font>
的到来,但也很快被抹消了。新治的心神被上空吸引,没注意到波浪已涌到跟前,打湿了他的木屐带。一只小小的、美丽的桃色贝壳落在他脚下,似乎是刚才的波浪带来的。拾起来一看,贝壳形状完好,纤薄的边缘没有一点损坏的痕迹。年轻人把它藏了起来,打算当作礼物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0:00 </font>
儿子要去哪儿,因为儿子的背影中蕴含着不容打听的力量。她懊恼没生出一个能常在家帮忙做家务的女儿。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0:00 </font>
母亲想起了一个同为寡妇的女人。女人有个正在吃奶的娃,自己身子很弱,前年夏天她捕得鲍鱼从海底上来,点起篝火取暖的时候,突然昏倒。女人翻着白眼,紧咬发青的嘴唇倒在那里。傍晚在松林里火化她的尸体时,因过度悲伤而无法站立的海女们伏地痛哭。<br>当时有奇怪的流言传出,一些海女开始害怕潜水。据说死去的女人在海底看到了不可以看的骇人之物,遭了报应。<br>而新治的母亲则对流言嗤之以鼻,越发潜入更深的海,得到了比谁都多的渔获。她决不会让内心受未知之物的困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1:00 </font>
。结实的大腿晒得黝黑,没有一丝皱褶,显著隆起的肌肉放射出几近琥珀色的光泽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1:00 </font>
“看这样子,还能再生三五个娃哩。”<br>念头刚起,贞洁之心骤然感到了恐慌。她把自己拾掇一番,叩拜了亡夫的灵牌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1:00 </font>
转过女人坡,便看到了灯塔长家的平房。房子关着窗,放下了幔帐,屈身在暴风雨中。他登上通往灯塔的石阶。今天,封闭的值班小屋里见不到灯塔员的身影,被雨沫打湿的玻璃门响声不绝。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一架面向紧闭的窗户呆然伫立的望远镜、一堆被从缝隙钻入的风吹散的桌上的文件、烟斗、海上保安厅的制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2:00 </font>
他等待着,没有丝毫不安。为了消磨时间,年轻人将手指伸进黑色毛衣上随处可见的破口,把它们弄大。他出神地体验着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的感觉,聆听着户外暴风雨的声音,飘荡在不疑有他的忠诚自身所给予的幸福感之中。缺失的想象力困扰不到他。于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把头枕在膝盖上睡着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7:00 </font>
新治醒来时,眼前的火焰毫无衰微之象。火焰对面伫立着一个眼生的朦胧影像。新治心想莫非是在做梦?一个祼身少女垂首站立,在火旁烤着白色内衣。她用双手在低处托住内衣,因此完全露出了上半身。<br>明白这绝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7:00 </font>
新治耍了个小小的心眼,企图一边装睡一边微微睁开眼睛偷看。然而,初江的身体太美了,美得无法纹丝不动地看着。<br>海女的习惯使她并不怎么犹豫用火烘干被淋湿的全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7:00 </font>
。来到约会地点时,这里有火,男人睡着了。于是,似乎是出于孩子气的突发念头,她打算趁男人还睡着的时候,迅速烘干湿漉漉的衣服和肌肤。换言之,初江并没有在男人面前赤裸身体的意识,不过是因为恰巧只有那里有火,才在火堆前裸露了身子。<br>倘若新治是熟知女性的年轻人,想必会一眼看穿,在这暴风雨笼罩下的废墟里,立于篝火另一侧的初江的裸体是千真万确的处女之身。绝谈不上白皙的肌肤长年经潮水冲刷,显得光滑而紧致,一对坚挺小巧的乳房互相感到害臊似的各自稍稍背向一边,在承受得住长时间潜水的宽阔胸膛上鼓着一双蔷薇色的蓓蕾。新治怕被揭穿,只是略微睁开眼,所以在他的眼里,那身影只保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迎着直抵混凝土顶棚的热焰,混杂在火光的摇曳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7:00 </font>
然而,年轻人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一瞬间,被火光夸大了的睫毛投影在脸颊上跳跃起来。少女迅速用还没干透的白色内衣遮住胸,喊道:“不许睁眼!”<br>老实的年轻人紧紧闭上了眼睛,转念一想,装成还睡着的样子固然不好,但这时醒来也不是谁的过失。于是,他从这光明正大的理由中得到勇气,睁大了那双漂亮的漆黑眼睛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7:00 </font>
清脆的语声喊道:“不许睁眼!”<br>但是,年轻人已无意闭眼。出生以来,他就看惯了村里女人的裸体,但看到心爱之人的裸体还是第一次。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只因赤裸着身子,初江和自己之间就产生了隔阂,平常的寒暄和亲密的接触就变得困难了。他以少年特有的率直站起身来。<br>年轻人和少女隔火相对。年轻人向右稍稍一挪身,少女便也向右逃出寸许,因此,篝火总是挡在两人中间。<br>“为什么要逃呀?”<br>“因为难为情啊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8:00 </font>
年轻人并没有说“那就穿上衣服啊”,因为他想看她这模样,多得一刻是一刻。他苦于找不到话茬儿,便问了个孩子气的问题:“怎么做你才会不难为情呢?”<br>不料少女的回答着实天真烂漫,又令人吃惊。<br>“你也光着身子,这样我大概就不会难为情了。”<br>新治大为困窘,但一瞬间的犹豫过后,他二话没说脱起了圆领毛衣。脱衣时,他担心少女逃走,就连在脱了一半的毛衣从脸前掠过的一瞬间也没有掉以轻心。麻利地脱下毛衣丢开后,年轻人只着兜裆布的裸体站在那里,远比穿着衣服时更英俊。新治的心猛烈地扑向初江,而羞耻心终于回归他的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8:00 </font>
“因为你还没完全光着身子。”<br>在火焰的照耀下,年轻人的身体因羞耻变得通红。他像是有话要说,却堵在了咽喉里。新治向前逼近,脚尖几乎陷入了火堆。他凝视着少女那被火焰晃动着影子的白色内衣,好不容易才开口道:“你把那个拿掉,我就拿掉。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8:00 </font>
这时,初江不禁微笑起来,这微笑意味着什么,新治没意识到,初江也没意识到。少女把掩着胸部到下半身的白色内衣甩向了背后。年轻人见状,保持着如雕像一般的英勇站姿,注视着少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的眼睛,解开了兜裆布的束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8:00 </font>
此时,暴风雨突然封堵了窗外。虽然之前风雨也以同样的强度围住废墟肆虐,然而这一瞬间暴风雨千真万确就在眼前。就在那高窗之下,太平洋悠然地翻滚着它连绵不绝的狂躁。<br>少女后退了两三步。那里没有出口,被熏黑的混凝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8:00 </font>
年轻人伸手取过白色内衣,想把它垫在少女的背后,但少女拒绝了。初江的两手已不再抱住年轻人,她踡起膝盖,用双手将内衣揉成团搂在怀中,恰似孩子在草丛里捉虫时的模样,以此顽强地护住身体。<br>随后,初江说出了合乎道德规范的言辞。<br>“不要,不要……没出嫁的姑娘不能做这种事。”<br>年轻人畏缩了,无力地问道:“怎么样都不行吗?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9:00 </font>
“不行,”少女闭着眼,以既像训诫又像劝慰的语调顺畅地说,“现在不行。我已经决定要做你的媳妇,在出嫁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行啊。”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9:00 </font>
年轻人的臂膀围抱住少女的身体,两人听到了对方赤裸的悸动。长久的亲吻煎熬着得不到满足的年轻人,但从某个瞬间开始,这痛苦化为了不可思议的幸福感。略有衰微的篝火时而爆起,和着这声响与掠过高窗的风雨呼啸,两人倾听对方的心跳声。新治感到,这长久而不知尽头的醉意、户外紊乱的潮水轰鸣、吹动梢头的风声,都在大自然中一同翻滚波动着。这感觉中存在着永远不会终结的净福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9:00 </font>
是还能当簪子用呢?”<br>新治坐到地上,身子靠向少女的肩。两人都穿上了衣服,可以轻松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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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忌灯塔的人,他们总是在抵达灯塔前各行其道。这次的归途因暴风雨还未平息,新治不再遵守习惯。他护送初江,挑尽可能好走的路来到灯塔背后。两人相互依偎着,走下被风吹打的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49:00 </font>
千代子回到岛上父母的身边,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忍受无聊的煎熬。新治也不上门。因为有礼仪礼法的学习会,村里的姑娘们来过。得知其中的新面孔就是安夫所说的初江时,千代子觉得她那张素朴的脸比岛民们所赞美的更漂亮。这是千代子的一个不可思议的优点。多少有点自信的女人都会不停地对其他女人的缺点说三道四,而千代子却比男人更直率,承认别的女人的各种美丽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50:00 </font>
无奈之下,千代子学起了英国文学史。她并不知道维多利亚王朝的闺秀诗人克里斯蒂娜·吉奥尔娜·罗塞蒂、阿德莱德·安妮·普鲁克特、琼·英奇洛、奥古斯塔·韦伯斯特、艾丽斯·梅内尔夫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的作品,只是像背诵经文一样将其记住。千代子擅长死记硬背,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50:00 </font>
老师的一个喷嚏都会往笔记本上写。<br>母亲在一旁拼命地向女儿学习新的知识。上大学原本就是千代子自己的志愿,而母亲热心的支持彻底驱除了父亲的犹豫。从灯塔到灯塔、从孤岛到孤岛的生活所挑起的对知识的渴求,总是让母亲将梦想描绘在女儿的生活中,以至于她的眼睛看不到女儿内心小小的不幸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50:00 </font>
千代子想念东京了。即使在这种暴风雨的日子里,一切仍安之若素,汽车依然行驶,电梯依然升降,电车依然拥挤——这样的东京令她怀念。在那里,“自然”姑且是被征服了,残余的自然威力也是人们的敌人。然而在这岛上,岛民们都是自然的伙伴,会去袒护自然。<br>千代子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52:00 </font>
不知为何,千代子想起了某个同学被心爱男子强暴的流言。那同学爱着恋人的温柔和优雅,还到处宣扬,但那一晚之后,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的暴力和私欲,只是对任何人都闭口不谈。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52:00 </font>
千代子认定自己的脸是丑陋的,她相信这张脸的效力。这一看法一旦固定下来,远比美丽的脸庞更能巧妙地伪装自己的情感。认定为丑陋的东西是这个处女所信赖的石膏。<br>她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0 | 2022-10-02 13:53:00 </font>
从窗前扭过头。母亲在地炉旁做着针线活,父亲则默默地吸着新生牌烟草。户外有暴风雨,室内有家庭。谁都没有发现千代子的不幸。<br>千代子再次面对书桌,翻开英语书。言辞失去了意义,只是一串串印刷的文字。鸟的幻影在字里行间自由翱翔,忽高忽低,晃了她的眼睛。那是海鸥。千代子觉得,回岛时她利用飞越鸟羽铁塔的海鸥做的小小占卜,指的就是眼前发生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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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还没读内容,就生气地说,快件太浪费了,现在的孩子不懂钱的金贵。<br>宏的明信片上根本没提名胜古迹,写的事都跟第一次去的电影院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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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第一个晚上允许自由行动,所以我赶紧叫上宗和胜,三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大电影院。那里很气派,像豪宅一样。可是椅子很窄很硬,坐上去就像坐在横木上,屁股痛,也根本坐不稳当。不一会儿,后面的人喊“坐下来、坐下来”。我想我明明坐着呀,好奇怪啊,结果后面的人特意给我们做了指导。原来这个是折叠椅,放下来后才是椅子。我们三个出了洋相,觉得很不好意思。放下来一坐啊,软软的,就像天皇陛下坐的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4:00 </font>
椅子一样,我好想让母亲也坐一次这样的椅子啊。<br>母亲让新治读明信片的内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哭了出来。随后,她把明信片奉上佛龛,强迫新治一起祈祷,保佑宏直到后天归岛为止不会出任何差池,就像前天的暴风雨没有给旅途中的他带来任何妨碍一样。没多久,母亲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数落哥哥读书写字完全不行,弟弟的脑子要好得多。所谓的脑子好,就是能让母亲心情舒畅地哭泣。母亲火速拿上明信片去宗和胜家展示,之后和新治去了澡堂。在热气中,母亲遇见了邮局局长的夫人。于是母亲裸膝跪地,为快件的如期抵达表达了谢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4:00 </font>
新治发现了一个男人站立的背影。只见那男人正抬头望着距离两三间远的檐头。他两手插在裤兜里,木屐有节奏地在石板地上打着拍子,身穿茶色皮夹克的背脊呈现在夜色之中。岛上没几个人拥有这种昂贵的皮夹克。正是安夫。<br>新治正想打招呼,恰巧安夫回过头来。新治咧嘴一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5:00 </font>
,走开了。<br>新治倒不介意朋友这种令人不快的举动,但也觉得奇怪。这时,母亲从浴室里出来了,年轻人像往常一样没有作声,和母亲一起向家走去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5:00 </font>
独自一人来拜访安夫家。<br>千代子说出来的事,把安夫这个轻浮子弟的自尊撕了个粉碎。他想了一整夜。第二天晚上新治认出安夫时,安夫正在看挂在房檐上的值勤表,这栋房子建在从村子中央横穿而过的坡道旁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5:00 </font>
值勤表挂在村里人流最多的地方,安夫抬头看的便是这张表。深夜两点整一栏写着“宫田”二字,这次轮到初江当班。<br>安夫咂了咂嘴。如果现在还是捕章鱼的季节就好了,这样人们早上就能晚点起来。但是,在最近这个捕捞乌贼的旺季里,渔夫必须在黎明前赶到伊良湖水道的渔场。家家户户都在三点时开始起床做饭,性急的人家不到三点就扬起了炊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9:00 </font>
不过还算好,初江不是在之后的凌晨三点当班。安夫对自己发誓,明日出海打鱼前要把初江弄到手。<br>仰望着值勤表下定决心之际,安夫看到了站在男浴室入口前的新治。他满心憎恨,甚至忘却了平日的尊严。他急急赶回家,听到收音机正播放着浪花调,音乐响彻全屋。斜眼看了看起居室,父亲和长兄还在里面吃着晚饭喝着酒。他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径自抽起烟来。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8:00 </font>
根据安夫的常识,情况是这样的:侵犯了初江的新治必已不是童男子。别看他在青年会上总是老实巴交地抱着膝,笑嘻嘻地听别人发言,又长着一张娃娃脸,其实很懂女人。这个小骗子!而且,安夫怎么也无法想象,新治的那张脸会有表里之分。这使安夫觉得——虽然这想象着实让他无法忍受——新治是以无与伦比的直率,光明正大地侵犯了少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9:00 </font>
这天夜里,为了不睡着,安夫不时在被窝里掐自己的大腿。其实这没什么必要。对新治的憎恨、对抢先一步的新治怀有的争胜心,足以令他难以入眠。<br>安夫有一块夜光表,常向大家炫耀。这天晚上,他把夜光表留在手腕上,不脱夹克和裤子,就这样悄悄钻进了被窝。他时不时地把表贴在耳朵上,又时不时地看发出荧光的表盘。安夫总觉得,光是拥有这样的表就够资格受女人的欢迎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3:59:00 </font>
围绕着泉水的树丛深处传来了猫头鹰的鸣叫。<br>安夫躲在室外灯后。有鸟儿轻振翅膀飞上了天。他倚靠在榆树粗粗的树干上,一边等待,一边不停地查看腕上的夜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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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歌岛上不论贫富,男人女人都必须履行各自的义务。健康的初江经受了海女劳动的锤炼,完全没有露出艰难之态,从那前后摇晃着空水桶登上石阶的身姿中,反倒看出她像个孩子似的欢欣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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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江终于在泉边放下了水桶。安夫想跳出去,却又犹豫起来。他决定忍耐到初江打完水为止。安夫把左手高高地搁在树枝上,身子纹丝不动,摆好架势,以备随时能冲出去。如此这般,他下定决心把自己想象成一尊石像。少女那生了点冻疮的手又红又大,往桶中汲水时激起响亮的水声。他从这手幻想着少女健康娇艳的身体,感到快乐无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4:01:00 </font>
安夫的手腕此时正搁在枝头上,令他得意的夜光表放射着荧光,秒针微弱而明晰地滴答作响。这声响似乎吵醒了在完成了一半的蜂巢中熟睡的蜂群,大大地引发了它们的好奇心。一只蜂战战兢兢地飞到表上。眼前的这只“甲虫”放出微光,鸣叫规律,还披着滑溜冰冷的玻璃铠甲,令蜂大失所望。于是,它把蜂针移向安夫手腕上的皮肤,用力刺了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4:01:00 </font>
安夫发出了号叫。初江身子一紧,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初江绝不会尖叫。她迅速从绳上解下扁担,持于身前,摆好架势。<br>安夫在初江面前现了身,这狼狈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看。少女保持身形不动,后退了一两步。安夫觉得当下先用玩笑话掩饰过去为好,便傻笑起来。<br>他说道:“你看,吓着了吧?是不是以为碰上怪物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4:01:00 </font>
“干什么呀,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br>少女还不够了解自己的魅力,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但眼下她以为安夫躲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吓她。这一大意让安夫钻了空子,初江未及细想,扁担就被夺走,右手腕也被抓住了。安夫夹克上的皮革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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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夫好歹恢复了威严,瞪着初江的眼睛。他自以为足够镇静,是在光明正大地追求女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模仿起了想象中的新治面对这种场合时的“光明正大”。<br>“你听好了,要是你不乖乖听话,以后可有的瞧。如果不想让人知道你和新治的事,就乖乖听我的话。”<br>初江感到脸上发烧,喘着粗气。<br>“放开我!什么叫我和新治的事?”<br>“少装蒜!你明明跟新治偷着约会来着。他竟然敢抢在我的前头!”<br>“说什么蠢话呢!我们什么也没干。”<br>“我可都知道了。暴风雨那天,你和新治进山都干了些什么?看看,脸红了不是!来,也跟我做做吧。不妨事,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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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br>初江挣扎着想逃走,安夫不放过她。要是事成之前让初江逃脱了,她多半会向她父亲告状;但如果事成了,她应该就不会告诉任何人了。大城市的无聊杂志上老是刊登一些“被征服”的女人的自白,安夫特别爱看。给女人来点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苦恼,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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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夫好不容易把初江摁倒在泉边。一只水桶倒了,水打湿了覆盖着青苔的地面。室外灯照亮了初江的脸,娇小的鼻翼抽搐着,双目圆睁,眼白部分闪闪发光,头发半浸在水里。只见她突然向上一扬嘴唇,安夫的下巴上立刻被吐了一口唾沫。这举动越发激起了安夫的情欲。他感到初江的胸部在自己的胸膛下剧烈地起伏着,把脸压上了初江的脸颊。<br>就在这时,他大叫一声蹦了起来。蜂又在他的脖子上刺了一下。<br>他怒火攻心,胡乱扬手想捉住蜂,模样好似在舞蹈。趁这机会,初江向石阶逃去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4:02:00 </font>
安夫狼狈不堪,先是忙着捉蜂,然后又如愿抓到了初江。一时之间,他搞不清自己前前后后都干了些什么。总之,他抓到了初江。当他再次把这丰腴的肉体摁倒在青苔上时,绝无怠慢的蜂又停到他的屁股上,隔着裤子将刺深深地扎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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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初江本不知自己的救星是何方神圣。她惊讶地望着在泉边手舞足蹈的安夫,这才明白是机灵的蜂在搞鬼,因为室外灯正好照亮了安夫轰赶着什么的指尖前方,小小的金色翅膀拍打着,一掠而过。<br>看来,安夫好像终于赶走了蜂,呆呆地站在那里用手巾擦汗,随后,他四下寻找初江,哪儿都不见人影。他畏畏缩缩地用双手拢成喇叭状,轻呼初江的名字。<br>初江故意用脚尖弄得羊齿叶沙沙作响。<br>“喂,原来你在那里啊。下来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br>“不要。”<br>“下来吧。”<br>见安夫要上来,初江举起了石头。安夫怕了。<br>“你干什么呀,很危险的……要怎么样你才肯下来嘛。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4:02:00 </font>
“喂,你可别找你老爹告状啊。要怎么做你才不会说出去呢?”<br>“替我打完水挑回家,我就不说。”<br>“真的?”<br>“真的。”<br>“照老爷可吓人哩。”<br>随后安夫默默地干起了活,就像被某种责任感束缚了似的,实在可笑。他往倒翻的桶里重新装满水,将扁担穿过两只桶上的绳,担在肩上,迈开了步子。<br>片刻后,安夫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初江已跟了上来,在他身后一间远的地方。少女丝毫没笑。安夫止步,少女便也止步;安夫再次沿石阶下行,少女也跟着往下走。<br>村子里越发寂静,家家户户的屋顶沐浴在月光之下。然而,两人沿石阶而下去往村子的脚下传来了鸡鸣,此起彼伏,预示着黎明已不再遥远。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1 | 2022-10-02 14:02:00 </font>
船靠岸了,初中生们和各自的母亲一一照面,只露出些许笑容,便继续和伙伴在海边嬉闹。他们不想让朋友看到自己朝母亲撒娇的样子。<br>宏回家后仍然兴奋不已,坐卧不宁。要说他讲了些什么,反正是根本没提名胜古迹,净说些朋友半夜起来小便,因为害怕就把他叫醒了陪着一起去,结果第二天困得不得了之类的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2 | 2022-10-02 14:03:00 </font>
这次修学旅行确实带给宏某种强烈的印象,但他不懂如何表述。要他回忆,他想起的竟是一年前,他在学校的走廊上涂蜡,让女老师滑倒了,令他乐不可支。那光彩夺目、一瞬间凑到眼前、擦身而过后又旋即消失的电车、汽车、高楼大厦、霓虹灯等令人惊叹之物,都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2 | 2022-10-02 14:04:00 </font>
哪里去了呢?家里和出发前一样,有茶柜,有挂钟,有佛龛,有矮脚食桌,有梳妆台,还有母亲。有炉灶,有脏兮兮的榻榻米。不用说什么也能与它们沟通。然而,所有的这些东西,不,就连母亲都缠着宏,要他说旅途中的事。<br>哥哥打鱼回来时,宏终于静下了心。晚饭后,他在母亲和哥哥面前打开笔记本,泛泛地讲了些旅途中的见闻。大家听完后大为满足,不再缠着宏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变得不用说什么就能明白一切了。茶柜也好,挂钟也好,母亲也好,哥哥也好,被熏黑的旧炉灶也好,海上的喧嚣也好……在这些事物的包围下,宏陷入了酣睡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2 | 2022-10-02 14:04:00 </font>
春假就要结束了,所以宏从早上起床开始就拼命玩,一直玩到晚上睡觉。岛上有的是玩耍的地方。自从在京都和大阪第一次看了从前只听人讲过的西部片,模仿西部片这个新游戏便在宏的玩伴之间流行开了。他们看见一海之隔的志摩半岛的元浦一带山林着火,有烟升起,就不禁想到了印第安人堡垒里点起的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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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也不知是谁在壁上刻了几个梵文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4 | 2022-10-02 14:05:00 </font>
在石灰岩的地面上,高举双臂,口念临时拼凑的奇妙咒语,上半身忽起忽落,向神明祈祷。宏和胜也在后面与酋长一同祈祷,冰冷的石面透过裤子触到了膝头。在祈祷的过程中,宏觉得自己成了电影里的一个人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4 | 2022-10-02 14:06:00 </font>
不过,三人平日里都爱说自己胆大,争那点虚荣,于是他们顺应少年的快乐本能,立刻将恐惧化为游戏,来粉饰自己。宏和胜扮演两个胆小的印第安人随从,装出一副吓得直哆嗦的模样。<br>“哇,好可怕,好可怕!酋长大人,神明震怒了!神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5 | 2022-10-02 14:06:00 </font>
传的风言风语,打算拿来一用。宗干咳一声,说道:“因为有不义,因为有邪恶。”<br>“不义是指什么?”宏问。<br>“宏,你难道不知道?你哥哥新治和宫田的女儿初江做过了。神明就是在生气这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5 | 2022-10-02 14:07:00 </font>
哥哥和初姐怎么啦?什么叫‘做过了’?”<br>“你不知道吗?‘做’就是男的和女的睡一起啦。”<br>话虽如此,宗也不清楚更多的细节。但是宏明白,这个说明被胡乱抹上了足够多的污辱性色彩。他头脑一热,向宗扑去。宗被捏住肩头,颧骨上挨了一巴掌。乱斗草草地收了场,因为宗被推向石壁时,还亮着的两支蜡烛也倒在地上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5 | 2022-10-02 14:07:00 </font>
“能别打了吗?很危险的。”<br>胜从中说和。于是三人划着火柴,靠这亮光找到蜡烛后,一路沉默地爬出了洞穴。<br>三人沐浴在户外明亮的光线下,登上海岬。来到岬背时,素日的好友又重归亲密,忘了刚才的争吵。他们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6 | 2022-10-02 14:07:00 </font>
在这个时候,厕所的气味才能被驱散。<br>“妈妈,我问你呀。”宏在榻榻米上躺成一个大字,说道。<br>“问什么呀?”<br>“有人说哥哥和初姐做过了,这是怎么回事呀?”<br>不知何时母亲已离开炉灶,在躺着的宏身边端坐下来。她的眼睛异常明亮,配上蓬乱的短发,看着吓人。<br>“宏,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是谁这么说的?”<br>“宗啊。”<br>“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对你哥哥也不要说,听到了没有?要是说了,就让你几天都吃不上饭,听到了没有?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7 | 2022-10-02 14:07:00 </font>
母亲对年轻人的情事很包容,她也讨厌在海女的季节里围着篝火说别人的闲话。但是,如果儿子的恋爱使自己不得不与世间的流言为敌,她就有必要履行一个母亲的义务。<br>当晚,宏睡着后,母亲把嘴凑到新治耳边,用低而有力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因为初江的事,给人落下了不好的闲话?”<br>新治摇了摇头,但脸变得通红。母亲虽感到困惑,但仍一丝不乱,直率地把话说到了底。<br>“一起睡过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7 | 2022-10-02 14:08:00 </font>
新治又摇头。<br>“这么说,你没做让人家暗地里说坏话的事啊,真的吗?”<br>“真的。”<br>“好。如果是这样,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小心,这世上可是人多嘴杂的。”<br>然而,事态并没有好转。第二天晚上,新治的母亲去参加女人们唯一的集会——庚申神集会,刚一露面,众人就一脸扫兴地停止了交谈。她们是在说那件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8 | 2022-10-02 14:08:00 </font>
。他们看到新治,一瞬间便陷入了沉默,唯有海潮声充满这个沉闷的房间,让人觉得屋子里好像空无一人。新治和往常一样,靠在墙边抱膝而坐,一声不吭。随后,大家又像平时那样热闹地讨论起别的话题。支部长安夫今天难得地早到了,在书桌对面爽快地朝新治点头致意。新治不疑有他,也微笑着还了礼。<br>一日,新治出海打鱼,在太平丸号上吃午饭时,龙二无可奈何似的开口说道:“新哥,我挺生气的。安哥说了你好多坏话。”<br>“是吗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8 | 2022-10-02 14:08:00 </font>
新治摆出男子汉的风度,默默一笑。船在春日平滑的浪间荡漾。这时,沉默寡言的十吉罕见地加入了这个话题。<br>“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安夫嫉妒了。那小子,仗着他爹的威风,其实就是个讨人厌的大蠢货。新治也长成了一个英俊小伙儿,自然会有人嫉妒你啦。新治,你别往心里去。出了什么麻烦事,我帮你!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8 | 2022-10-02 14:08:00 </font>
就这样,安夫散布的谣言传遍了村子,村里的每个路口都不厌其烦地嘀咕,但还没有传入初江父亲的耳中。一天晚上,村里出了一件整年也议论不完的大事。事情发生在澡堂里。<br>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也没有室内浴池,所以宫田照吉去了澡堂。他大摇大摆地用脑袋拨开门帘,拔草似的脱下衣服扔进篮子,结果衣服和带子散落到了篮子外面。照吉大声地咂着嘴,用脚尖挑起衣服甩进篮子。周围看着的人惶恐不安,而这正是留给照吉向公众展示其老当益壮的少数机会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9 | 2022-10-02 14:08:00 </font>
用而变得僵硬,使人觉得像经受波浪撞击而越发险峻的磐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9 | 2022-10-02 14:09:00 </font>
可以说,照吉是歌岛上的劳动、意志、野心与力量的化身。他精力充沛,沾着点一代暴富者的粗野,绝不担任村中公职,这孤高的性情反倒受到村中首脑人物的尊重。他那准确率惊人的气象预测、在捕鱼和航海方面无与伦比的经验、对熟知村中历史与传统的强烈自信,往往被他的刚愎自用、可笑的自命不凡、上了年纪仍说吵就吵所抵消。总之,这老头在其有生之年,万事皆如铜像的举止并不会令人感到奇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19 | 2022-10-02 14:09:00 </font>
两个年轻渔夫在浴池附近清洗身子,没注意到进来的照吉,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着照吉的闲话。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0 | 2022-10-02 14:09:00 </font>
“宫田的照老爷也老糊涂了。女儿都被破身了,他还没发现呢。”<br>“久保家的新治也是能干。总以为他还是孩子呢,想不到稳稳当当地把人家到嘴的东西给抢走了。”<br>先入浴池的客人从照吉脸上移开视线,神情忸怩不安。照吉身子泡得通红,从池里出来,乍一看脸色平静。随后,他一手提一只桶,从水槽中舀满水,走到两个年轻人近旁,冷不防兜头各浇了一桶凉水,又抬腿踢他们的背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0 | 2022-10-02 14:09:00 </font>
年轻人被肥皂泡半蒙住眼,当即就想反击,发现对方是照吉后便又缩了手脚。老人揪住两个年轻人抹了肥皂泡后变得滑不溜丢的颈项,把他们拖到浴池前,以可怕的强大力道将二人的头按入热水,然后用粗壮的手指牢牢卡住他们的脖子,像洗衣服似的在热水里晃动两颗脑袋,让它们互相碰撞。最后,照吉斜眼看了看吓得从浴池起身的客人,身子也不洗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澡堂。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0 | 2022-10-02 14:10:00 </font>
第十一章
第二天,在太平丸号上吃午饭时,师傅十吉从烟盒里取出叠成一小块的纸片,笑嘻嘻地准备交给新治。见新治伸手,他说:“你听好了,你要保证看了这个也不会干活偷懒。”<br>“我不是那种人。”新治简洁有力地答道。<br>“好!这可是男人的约定……今天早上我打照老爷家门口过,初江轻手轻脚地跑出来,什么也没说就往我手心里塞了这张纸,又回去了。想想我这把年纪还有人给我送情书,乐颠颠地打开来一看,这不写着‘新治先生’吗!我真糊涂,差点就想把它撕了扔海里去。不过嘛,我又觉得你挺可怜的,就拿过来了。”<br>新治接过纸,师傅和龙二都笑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1 | 2022-10-02 14:10:00 </font>
为了不撕破纸,新治用骨节分明的粗壮手指小心翼翼地摊开叠成一小块的薄纸。烟草的粉末从纸端滚落到掌心。信笺上开头是钢笔字,后面连着淡淡的铅笔字,大概是写了两三行后没墨水了。稚拙的文字写下了这样的内容: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1 | 2022-10-02 14:10:00 </font>
昨晚父亲在澡堂听到了我们的风言风语,非常生气,命令我绝对不能再跟新治先生见面。不管我怎么辩解也没用,父亲就是那样的人。他说从晚上你们打鱼回来前到早上你们全部出海打鱼这段时间,我绝对不可以出门。汲水的活也叫我请隔壁的大婶代劳。我什么也做不了,伤心极了。父亲说休渔的日子他会一整天待在旁边盯着我。我怎么做才能见到新治先生呢?请你好歹想个法子和我见面。至于通信,邮局里全是认识的大叔大伯,很吓人,所以我会每天写信,塞在厨房前水缸盖子的下面。新治先生的回信也请塞在那里。新治先生自己来取的话会很危险,请拜托哪个你信得过的朋友。我来岛日子不长,还没有真正可以信赖的朋友。真的,新治先生,让我们一起坚强地活下去,好吗?我每天都在母亲和哥哥的灵牌前祈祷新治先生不要受伤。佛祖肯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1 | 2022-10-02 14:10:00 </font>
新治读着信,与初江的关系硬被拆散的悲伤和感觉到少女真情的喜悦,如背阴和向阳一般交替地浮现在他的脸上。十吉抢过他读完的信看,仿佛这是他这个送信人应得的权利。为了让龙二听到,十吉读出了声,还配上了自成一派的浪花曲的调子,这也是十吉平日里一个人读报时用的调子。新治知道他没有恶意,但心上人真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2 | 2022-10-02 14:10:00 </font>
挚的信听起来如此逗趣,着实令他悲伤。<br>但是,十吉被信感动了,好几次读着读着便停下来,长吁一口气或感叹一声。最后,他用素日指挥捕鱼时的声量述说了感想,在晌午寂静的海上,四面八方百米之内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2 | 2022-10-02 14:11:00 </font>
“女孩子就是有脑子啊!”<br>在十吉的软磨硬泡下,新治在别无听众的船中,向他所信赖的人点点滴滴地诉说了衷肠。他不善言辞,有时语无伦次,有时会漏掉重点,全部说完得花不少时间。终于要说到关键的地方了,新治提及暴风雨那天两人赤裸相拥最终事未成时,平日里极少笑的十吉笑个不停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2 | 2022-10-02 14:11:00 </font>
“要是我的话呀!要是我的话呀!真的太可惜了!不过嘛,不懂女人的时候大概是会这样。这女人还挺有主见,你多半对付不了,但这事还是太蠢了。好吧,无所谓了,等你娶她过门,一天就来个十次,也算是补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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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二比新治小一岁,表情似懂非懂地听着。新治的神经也不像都市长大的少年初恋时那样易受伤,成年人的说笑绝没有伤害到他,反而使他平静下来,温暖了他的心。推挤汽船的缓浪安抚了他的心。说出了一切平静下来后,这劳动的地方成了他无可替代的安居之所。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3 | 2022-10-02 14:12:00 </font>
龙二从家下坡到港口的路上要经过照吉家,于是他主动承担起取信任务,负责每天早上去拿水缸盖子下的信。<br>“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邮局局长了!”很少开玩笑的十吉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3 | 2022-10-02 14:13:00 </font>
每天的信占据了三人午休时的话题,内容唤起的悲伤和愤怒总是由三人一起分担。而第二封信更是播下了愤懑的种子,信里写了安夫深夜在泉边侵袭初江的始末;写了他胁迫初江的话;写了初江守约没去告发,安夫却为了泄愤在全村散布莫须有的流言;写了照吉禁止初江和新治见面时,初江直言辩解,顺便也吐露了安夫的暴行,可父亲对安夫不加任何处置;写了安夫一家和往常一样经常出入初江家,初江看到安夫的脸就觉得恶心等等。最后还加了这么一句:“我绝对不会让安夫有机可乘,请你放心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3 | 2022-10-02 14:13:00 </font>
龙二为新治感到愤怒,新治的脸上也闪过极少显现的怒容。<br>“因为我穷,所以才不行的。”新治说。<br>他从没说过类似的抱怨话。发出如此软弱的怨言,比贫穷本身更让他感到羞耻,他险些落泪。年轻人绷紧面颊,与突如其来的眼泪对抗,才得以让难看的哭脸不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3 | 2022-10-02 14:13:00 </font>
这次十吉没有笑。<br>嗜烟的他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烟丝和卷烟轮换着抽。今天轮到抽卷烟。吸烟丝的日子里,他经常在船舷上敲打黄铜烟管,以至于船舷有一部分微微凹陷了下去。十吉爱护船,因此每隔一天才吸一次烟丝,其他日子则在自制的黑珊瑚烟嘴里插上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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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十吉的脸像皮革,连深纹底部也晒得和肤色一样黑,散发着皮革的光泽。他两眼炯炯有神,但已失去青年时代的清澈,污垢取而代之,宛如不畏任何强光的皮肤,毫不留情地沉淀了下来。<br>渔夫的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4 | 2022-10-02 14:13:00 </font>
“我很理解你们的想法。你们是想狠狠揍他一顿吧?不过呢,这么做也是没用的。傻子嘛,就把他当傻子晾一边就行。新治心里也苦吧,但忍耐才是关键,钓鱼的时候没耐心是不行的。今后情况肯定会变好。对的东西,就算你不吭声,它也一定会赢得胜利。照老爷不是傻瓜,应该能分清对错。安夫先让他一边去。对的东西最后总会占上风。”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4 | 2022-10-02 14:13:00 </font>
村里的流言与每天运来的邮件和粮食一起被送到了灯塔一家人的耳中,最多只延迟了一日。照吉禁止初江和新治见面的传闻,使千代子的心因罪恶感陷入了黑暗。新治并不知道这莫须有的流言来自千代子,至少千代子相信这一点。但是,千代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直视新治来送鱼时无精打采的脸,而千代子那莫名其妙的不快令善良的双亲惶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4 | 2022-10-02 14:14:00 </font>
春假即将结束,千代子返回东京宿舍的日子到了。她心情矛盾,怎么也不敢坦白是自己在搬弄是非。但是,若得不到新治的宽恕,她无法就这样去东京。她希望既不坦白自己的罪孽,又让理应没生她气的新治宽恕自己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5 | 2022-10-02 14:14:00 </font>
人们在星光下劳作。船被垫在“算盘”上,伴随着众人的呼喝,不情愿地向水边蹭去。唯有男人们头上扎着的手巾和毛巾的白色鲜明亮眼。<br>千代子踩着木屐,一脚一脚地陷入冰冷的沙子,沙子又从她的脚背上悄然滑落。谁都很忙,没瞧千代子一眼。每日的生计——这单调但强而有力的旋涡牢牢地攫住了这些人,从深处燃烧着他们的身与心。千代子想到这里没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沉迷在感情问题中,不由感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5 | 2022-10-02 14:14:00 </font>
一丝羞耻。<br>但是,千代子的目光依然拼命地穿透破晓前的晦暗,寻找新治的身影。满眼尽是相同装束的男人,难以在天蒙蒙亮之际识别他们的脸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5 | 2022-10-02 14:14:00 </font>
“什么?”年轻人难测其意,反问道。<br>“我的脸,有那么丑吗?”<br>千代子企求破晓前的晦暗能护住她的脸,哪怕让它看起来美一点点也是好的。然而,海的东面已无情地发白了。<br>新治即刻予以了回答。他急于出海,所以避免了少女的心被过于迟缓的回答伤害。<br>“说什么呢!很美啊。”他单手扣住船尾,一只脚迅速扬起,一边跳上船一边说,“很美啊!”<br>谁都知道新治不会说奉承话。他只是在紧急情况下,面对紧急的问话,用恰当的回答做出了应对。船开动了。他在渐行渐远的船上快活地挥手。<br>岸上则留下了一个幸福的少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6 | 2022-10-02 14:15:00 </font>
这天早上,与从灯塔下来送行的双亲说话时,千代子的脸上也是神采飞扬。灯塔长夫妇奇怪女儿为何对回东京感到如此高兴。当联运船神风丸号驶离码头,温暖的甲板上只有千代子一个人时,从清晨开始便反复回味的幸福感在孤独之中达到了圆满。<br>“他说我很美!那个人说我很美!”<br>从那一瞬间起,千代子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已重复数百遍的独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6 | 2022-10-02 14:15:00 </font>
那个人真的这么说了。光是这样就够了。不可以有更多的期待。那个人真的为我说了那样的话。光是这样我就满足了。不可以再期待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爱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我究竟做了怎样的坏事啊!真不知道我的嫉妒让那个人陷入了多大的不幸。而且面对我的背叛,那个人却用一句‘很美啊’回报了我。我一定要赎罪……一定要用我的力量尽可能回报他些什么……”<br>奇异的歌声从波面回荡而来,打断了千代子的思绪。放眼看去,只见大批竖满了红色旗帜的船只从伊良湖水道的方向驶来。那歌声是船上的人们唱的。<br>“那是什么?”千代子问年轻的船长助手,他正在卷船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7 | 2022-10-02 14:16:00 </font>
红色的旗帜渐渐鲜亮起来。随着这些行驶迅速的远洋渔船离神风丸号越来越近,那乘风而来的歌声听起来越来越嘈杂。<br>千代子在心里反复念道:“那个人说我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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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尽管之前也是偶尔约会,但相会之日的快乐尚能使他熬过等待的时间。如今一想到不能相会,想见初江的念头便越发强烈。但新治既已对十吉发了誓,也就不能不去打鱼。每晚打鱼归来,估摸着不会再有来往行人后,他就去初江家附近徘徊,除此别无他法。有时二楼的窗开着,初江从里面伸出头。除非月光恰巧照亮了那张脸,否则少女的脸看起来总像是被阴影包围着。但是,年轻人出色的视力把那润泽的双眸也看得一清二楚。初江忌惮近邻而不敢出声,所以新治也只是从后院小块庄稼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8 | 2022-10-02 14:16:00 </font>
的石墙阴影处,默默地仰望少女的脸。不过,这虚幻的幽会带来的痛苦必会详尽地写在第二天龙二带来的信里。读了信,姿容和声音方始重合在一处,昨晚见到的初江那沉默的身影配以声音与动作,便鲜活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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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新治来说,这样的相会也是痛苦的。因此,晚上他有时索性一个人去岛上各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徘徊,排遣忧愁。他甚至还去岛南的德基王子墓。从哪儿到哪儿是古墓,其实界限并不分明,顶上的七棵古松之间设有小小的鸟居和祠堂。<br>德基王子的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8 | 2022-10-02 14:17:00 </font>
总之,在远古时代,某个遥远国度的王子乘坐黄金船一路漂流,来到这座岛。王子娶了岛上的姑娘,死后被葬入皇陵。王子一生未曾留下任何传说,也没有一个容易被附会、被假托的悲惨故事借王子之身得以流传。这暗示了即使传说为真,恐怕王子在歌岛上度过的一生也是幸福的,以至于没有编造故事的余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9 | 2022-10-02 14:17:00 </font>
第二天早上,龙二去取信,见水缸木盖子的一角扣了个金属脸盆,稍稍与盖子错位,这是为了不让信被雨淋湿。一整天的打鱼都是在雨中进行的。新治在午休时披着雨衣读接到手的信。字迹难以辨认,初江在信中做了解释,说是怕早上开灯会被怀疑,所以她是在被窝里摸索着写字的。平时她是在闲暇的白天写信,在早上大家出海打鱼前“投寄”,但今天早上她有事想尽快告诉新治,便撕掉了昨日那封冗长的信,换上了现在这封。<br>信里说,初江做了一个吉祥的梦。在梦里,神灵告诉她新治是德基王子的化身,完满地与初江成了婚,生下了珠玉般的孩子。<br>初江不可能知道新治昨晚参拜过德基王子墓。新治被这不可思议的感应所震撼,打算今晚回家后好好在信里写一写对初江这个梦的印证。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9 | 2022-10-02 14:18:00 </font>
儿子的不幸一直挂在她的心头。和三个月前相比,现在的新治就像另一个人。虽然他和过去一样,动不动就会陷入沉默,但以前的他即便不作声,脸上也总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快活,而现在却看不到了。<br>一日,母亲上午缝补完衣服,午后闲着无聊,精神恍惚地思考把儿子从不幸中解救出来的方法。阳光照不进家里,但能透过邻家土墙仓房的房顶仰望到晚春那幽静的天空。她下定了决心,出门来到防波堤,观看浪花四溅的模样。她也和儿子一样,思考问题时会去找大海商量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0 | 2022-10-02 14:18:00 </font>
防波堤外,浪涛总是搅起底层的土,积淀下黄绿色的混浊。浪一旦涌来,这混浊便暴戾起来。不久,母亲见蝴蝶离开防波堤,贴近混浊的海面正欲歇翅,却又突然高高飞起。<br>好奇怪的蝴蝶,在学海鸥的样儿,母亲想。她这样想着,便对蝴蝶十分在意起来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1 | 2022-10-02 14:19:00 </font>
蝴蝶舞至高空,欲逆海风离岛而去。风看似平和,却还是对蝴蝶的柔翼带去了强烈的冲击,但蝴蝶仍高飞远去。母亲凝视着耀眼的天空,直到蝴蝶化作一个黑点。蝴蝶始终在视野的一角拍打着翅膀,或许是被海的辽阔和绚烂所眩惑,抑或是对映入眼底的邻岛之影那似近实远的距离感到绝望,它又摇曳着从低空飞越海面,回到了防波堤。随后它收起双翼,落在晾绳刻下的阴影上,添上了粗结扣儿似的影子。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1 | 2022-10-02 14:19:00 </font>
母亲是不相信任何暗示和迷信的,但这蝴蝶的徒劳无功在她心里落下了阴影。<br>“真是只笨蝴蝶啊,明明落在联运船上就能轻轻松松地去外面了。”<br>然而,在岛外无事可做的她已经好几年没乘过联运船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1 | 2022-10-02 14:19:00 </font>
气。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快步离开了防波堤。途中有个海女朝她打招呼,见她也不回应,像是被什么摄住了心神,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不由吃了一惊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1 | 2022-10-02 14:19:00 </font>
新建,屋瓦倒也不比周围人家的高耸。宅子没有大门,也没有石围墙。入口处,厕所的淘粪口在左,厨房的窗户在右,它们各自堂堂正正地宣告拥有与对方相同的地位,恰似成双成对坐镇于人偶架上的左右大臣,这一点也与别家无甚不同。只是由于建在斜坡上,坚固的水泥地下室虽用作仓库,同时也极为牢靠地支撑着这个家。地下室的窗几乎与小道旁的地面齐平。<br>厨房门边有一口水缸,感觉能装下一个人。初江每天早上塞信的木盖子看似毫无疏漏地保护着水不受灰尘沾染,但到了夏天,却不能阻止水中漂浮起蚊子和羽虱的尸体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1 | 2022-10-02 14:19:00 </font>
新治的母亲想从入口进去,又有些犹豫。光是拜访素日概无来往的宫田家,就足以让村里人说闲话了。四下张望,周围并无人影,只有两三只鸡在小道上漫步,只有背后人家那寒酸的杜鹃花在叶间透出了下方海水的颜色。<br>母亲伸手摸了摸头发,头发被海风吹乱了,于是她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2 | 2022-10-02 14:19:00 </font>
从怀里掏出处处都有缺齿的红色赛璐珞小梳子,迅速打理了一番。身上穿的是平常的衣服,不施粉黛的脸,晒得黝黑的胸口,然后是打满补丁的裙裤,以及穿着木屐的赤足。海女上浮时会猛踹海底,这长年的习惯使她的脚趾屡次受伤后变得结实、坚硬,拥有了弯曲锐利的趾甲。这形状绝不美观,但这双脚在蹬踏陆地时也绝不会摇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2 | 2022-10-02 14:20:00 </font>
宅内一片寂静,飘浮着厕所的气味。围绕土间的屋子阴暗昏沉,阳光经由窗户,鲜亮地落在里屋的正中央,犹如一块姜黄色的布巾。<br>“打扰了。”母亲呼道。等了片刻没有回音,她又喊了一次。<br>初江从土间一侧的楼梯上走了下来。“啊,是伯母呀。”她说。<br>初江穿着朴素的裙裤,头上扎着黄色的发带。<br>“发带很好看啊。”母亲赞美道。她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这个令儿子朝思暮想的姑娘。或许是心理作用,少女的脸色有点憔悴,皮肤略显出几分苍白,使那眼眸的黑越发显著、清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2 | 2022-10-02 14:20:00 </font>
母亲对自己的勇气有了信心。必须见到照吉,诉说儿子的无辜,表明他的真情,撮合两人结婚。除了双方父母商量,别无他法……<br>“你父亲在家吗?”<br>“嗯。”<br>“我有话要对你父亲说,能给我传达一声吗?”<br>“嗯。”<br>少女带着不安的表情,登上了楼梯。母亲在楼梯入口的横木上坐了下来。<br>等待的时间相当长。她想,要是带烟来就好了。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勇气渐渐萎缩了。她开始明白,自己所抱有的幻想是多么疯狂。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3 | 2022-10-02 14:20:00 </font>
楼梯微微嘎吱作响,初江下来了。但她没有完全走下来,在楼梯中段稍稍拧着身子说了一句话。楼梯附近很暗,看不清她低垂的脸。<br>“那个……父亲说不见。”<br>“不见?”<br>“嗯……”<br>这回答令母亲勇气尽消,屈辱感使她受到了另一种激情的支配。一时间,母亲想起了漫长一生的劳苦和守寡后难以言喻的艰辛。她已探出门口半个身子,用近乎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3 | 2022-10-02 14:20:00 </font>
唾沫四溅的语气怒吼道:“好的,也就是说他不想见一个穷寡妇,不希望我再跨进这个门槛,对吧!那我先说一句。没错,转告你父亲,我不会再跨进这种人家的门槛!”<br>母亲没心思把这次失败的始末告诉儿子。她恨上了初江,乱发脾气说她的坏话,反倒跟儿子起了冲突。第二天,母子俩一整天没说话,不过次日就和解了。这时,母亲突然想对儿子哭诉了。她吐露了在照吉家的那段失败经历。至于新治,他早就从初江的信上知道了这件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4 | 2022-10-02 14:20:00 </font>
母亲诉说时略去了最后那段粗暴的气话,而初江为了不伤新治的心,信上也隐去了这一节。因此,铭刻在新治心头的只有母亲吃了闭门羮的屈辱。年轻人温柔的心感到,母亲说初江的坏话虽谈不上理所应当,但也情有可原。他暗下决心,从前绝没有对母亲隐瞒过的对初江的思慕之情,从此不会再向除师傅和龙二以外的人吐露。为孝顺母亲,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br>由此,拜失败的善行所赐,母亲变得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4 | 2022-10-02 14:20:00 </font>
之后幸好没有休渔日,否则新治必会叹息不能与初江相见的一天是多么漫长。私会遥遥无期,就这样来到了五月。一天,龙二带来了一封信,令新治高兴得忘乎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4 | 2022-10-02 14:21:00 </font>
明天晚上,父亲难得要招待客人。客人从津市的县厅来,要住在我家。父亲每次招待客人,都会猛喝一通,早早睡下。我想我能在晚上十一点左右顺利地溜出来,请你在八代神社的院内等我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4 | 2022-10-02 14:21:00 </font>
这天打鱼归来,新治换上了新衬衣。母亲什么也没听说,只是提心吊胆地仰视他的身影。她总觉得又看到了暴风雨那天的儿子。<br>新治已充分体会并领悟了等待的痛苦。既然如此,让女人等着就可以了,但他做不到。母亲和宏刚进被窝,新治就出门了。此时离十一点还有两个小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5 | 2022-10-02 14:21:00 </font>
他本打算去青年会消磨时间。灯光从海边小屋的窗口漏出,传来了留宿的年轻人的话语声。新治觉得他们是在说自己的闲话,便走开了。<br>年轻人来到夜晚的防波堤,迎面吹着海风。他想起从十吉那儿得知初江身份的那天傍晚,自己曾怀着不可思议的感动,目送一艘白色货船的影子在水平线上的晚霞前疾走。那是“未知”。从远处观望未知时,他的心是平和的,而一旦乘坐未知扬帆起航,不安、绝望、混乱、悲叹便携手纷至沓来。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5 | 2022-10-02 14:21:00 </font>
如今本该因喜悦而振奋的心在某处受挫,变得无法动弹,这其中的原因他好像明白了。今晚见面时,初江必会催他火速解决困境。私奔吗?可两人都住在孤岛上。想坐船逃走,可新治又没有自己的船。最重要的是,他没钱。殉情吗?岛上也有过殉情者,但年轻人稳健的心拒绝殉情,他认为那些家伙是一群只顾自己、任性妄为的人。他从未试图把死亡提上心头,更重要的是,他有家人需要养活。<br>思绪万千之际,时间过得意外地快。不擅思考的年轻人发现了思考的奇异功效——消磨时间,不由吃了一惊。但是,这个稳健的年轻人毅然停止了思考。因为无论思考具备怎样的功效,他从这个新习惯中率先察觉到的是显而易见的危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5 | 2022-10-02 14:21:00 </font>
新治没有表。硬要讲的话,是不需要表。他拥有一项可取而代之的神奇能力——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都可以本能地感知时间。<br>比如,星辰的移动。虽然不擅长精密地测定,他也能凭身体察知夜之天球与昼之天球的旋转。一旦置身于大自然这个关联体的一头,就不可能不知道大自然的正确秩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6 | 2022-10-02 14:21:00 </font>
坐下时,听到的已是十点半的那一声钟鸣。神官一家已安静地入睡。年轻人把耳朵贴在木板套窗上,细数挂钟肃然发出的十一声鸣叫。<br>年轻人起身穿过黑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6 | 2022-10-02 14:22:00 </font>
年轻人对穿上身不久的衬衣感到得意。即使在二百级石阶的最下方,也能立刻注意到这醒目的白色。在第一百级石阶附近,左右伸出的松枝投下了暗影。<br>石阶下现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新治的心因喜悦而跳跃。一心一意奔上石阶的木屐声响亮地回荡在四周,与那小小的人影绝不相称,也不见喘不上气的迹象。<br>新治抑制住想奔下去的冲动。他等了这么久,自然有权在最上方悠然等候。到了看得清脸的时候,恐怕就压制不住想脱口大声呼喊对方名字的冲动,就不能不跑下去了。到了何处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呢?会不会在第一百级石阶那里呢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6 | 2022-10-02 14:22:00 </font>
新治看见父女俩激烈地争执了两三句。他像被捆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阶顶端。照吉甚至没有回头看新治一眼。他抓着女儿的手,走下了石阶。年轻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知所措,感觉头脑也陷入了半麻痹状态,如卫兵一般伫立在石阶的顶端。父女俩走下石阶,向左折去,消失不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7 | 2022-10-02 14:22:00 </font>
第十三章
对岛上的年轻姑娘来说,海女的季节恰似城里的孩子怀着压抑的心情直面期末考试的时节。从小学二三年级开始,她们就通过玩争夺海底的石头来掌握这项技能,再辅之以争胜心,自然而然地取得进步。然而,当年轻姑娘们即将入行,随心所欲的玩耍改容换貌为严苛的工作时,每个人都害怕了。春天到来时,她们已厌恶起了夏日的来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8 | 2022-10-02 14:22:00 </font>
歌唱,高声说笑,工作和娱乐好似浑然一体。年轻姑娘见状,就想只有自己绝无可能变成那样。然而,才过了几年,她们就会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成为那群快活干练的海女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8 | 2022-10-02 14:23:00 </font>
,正值花季的文殊兰向蔚蓝的天空挥舞着花瓣。花瓣宛如肉感的葱,白得刚烈,已不是凋零时那睡乱了似的花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9 | 2022-10-02 14:24:00 </font>
午休时的谈笑令篝火周围气氛热烈。沙子还不致烫着脚心。水很冷,但从水里出来后也不必赶紧穿上棉衣烤火。众人一边高声说笑,一边挺起胸膛自豪地展示自己的乳房。有人用双掌捧起了乳房。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9 | 2022-10-02 14:24:00 </font>
“不行,不行,你得把手放下!拿手扶着的话,怎么都能作假。”<br>“说什么呢!你那两个拿手扶着都作不了假。”<br>大家全都笑了。她们是在比乳房的形状。<br>每一对乳房都晒得黝黑,既没有神秘的白皙,也看不见透出的静脉,更看不出那里的肌肤有多么敏感。但是,阳光在那片肌肤的黝黑中,养育了蜜一般半透明的光润之色,乳头外围的乳晕由浓渐淡,与那颜色自然地衔接,并非只有那里握着黑色且湿润的秘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9 | 2022-10-02 14:25:00 </font>
挤在篝火周围的众多乳房中,有的已枯瘪,有的干涸变硬,唯有葡萄干般的乳头保留着昔日的风采。但总体而言,大而发达的胸肌将乳房牢牢地维系在宽阔的胸脯上,而非任其沉重地垂落。这景象表明,这些乳房不知害臊,像果实一般在日复一日的阳光下发育成熟。<br>有个姑娘烦恼左右乳房大小不一,直爽的老婆子安慰她:“别想太多。等着瞧吧,男人揉一揉就能长齐整啦。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39 | 2022-10-02 14:25:00 </font>
大家全都笑了。可姑娘好像还是不放心,又问道:“阿春婆,这是真的吗?”<br>“真的呀。以前也有个姑娘跟你一样,有了男人后,那叫一个匀称。”<br>新治的母亲得意自己的乳房还是那么水灵。和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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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的同龄女人相比,自己显得最年轻。她的乳房仿佛不知爱的饥渴,不懂生活的劳苦,自夏日到来后便不断地面对太阳,直接从阳光中攫取无穷无尽的力量。<br>年轻姑娘们的乳房没怎么引发她的嫉妒心,只有一对美丽的乳房成了众人赞叹的对象,绝非新治的母亲一人这么想。那就是初江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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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新治的母亲今年第一次入海,所以也是第一次有机会与初江好好照个面。自吼出那些气话以来,两人视线相交时虽也会互相以目致意,但初江原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今天她也是忙里忙外,没多少交谈的机会。在这种竞乳会上,说话的也多是年长女子,而新治的母亲原本心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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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到初江的乳房就能知道,关于她和新治的流言蜚语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烟消云散。见到这对乳房的女人已无从怀疑。那乳房绝没有经历过男人,只堪堪绽放了一半,使人觉得倘若花开满朵,她的胸前该是何等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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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托起蔷薇色蓓蕾的小丘略微隆起,其间是一道洋溢着早春气息的山谷,它晒得黝黑,却不失肌肤的纤细、润滑与那一脉冰凉。与四肢的均衡生长步调一致,乳房的发育也绝没有延迟。尚带着几分硬度的隆起,如今正处于行将醒转的睡眠中,看来只凭羽毛的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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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微风的轻轻爱抚,就能将它们唤醒。<br>这健康的处女的乳房,形状妙不可言。老婆子情不自禁地用粗糙的掌心触摸那乳头,把初江惊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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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全都笑了。<br>“阿春婆有没有体会到男人的感觉啊?”<br>老婆子用两手揉搓自己满是皱纹的乳房,尖声喊道:“什么?那个不就是青桃嘛,我这对腌得时间长,好味道入得更深!”<br>初江笑着甩了甩头发。一片透明的绿色海藻从发间掉出,落在光芒耀眼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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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吃午饭的当口,一个熟悉的异性候着时间,凑趣地从岩影中转出身形。<br>海女们故意发出惊呼,把竹皮饭盒放在一旁,捂住乳房。其实她们毫不惊慌。闯入者是个年老的商人,每季都会上岛来。海女们嘲弄他的高龄,故意做出害羞的样子。<br>老人身穿皱巴巴的裤子和白色翻领衬衣。他把背着的大包袱卸到岩石上,伸手擦了把汗。<br>“你们好像很吃惊啊。来这儿不好的话,那我就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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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知道在海滨上展示货品最能勾起海女们的购买欲,只是故意这么说。一到海滨,海女们就豪迈起来了。商人让她们在那里随意挑选商品,夜里送货上门收取货款。海女也乐得在阳光下鉴别服装的配色。<br>老商人把货物摊放在岩石的背阴处。女人们嘴里嚼着各种东西,在货物四周围成了人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1 | 2022-10-02 14:28:00 </font>
“每一样大家都想要!”一个年轻的海女直率地说。<br>转眼间,好多黑色的手指伸了过去。货物被细心检视与品评,成为争论是否合身的对象,半开玩笑的讨价还价也在进行中,结果卖掉了两件价格近千元的棉布浴衣、一条混纺的单层腰带和大量零散货品。新治的母亲花二百元买了塑料购物袋,初江买了一件白地上印着牵牛花图案、适合年轻人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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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商人没想到商品如此热销,心情大好。老头瘦得厉害,被晒黑的肋骨从翻领衬衣的领口中露了出来,斑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2 | 2022-10-02 14:28:00 </font>
不含私欲”的优质服务。<br>商人用小指蓄着长指甲的手指,匆匆忙忙地从杂货箱里拿出两三个漂亮的塑料手提包。<br>“你们看,这蓝色的适合年轻人,这茶色的适合中年人,这黑色的适合老年人……”<br>“我要适合年轻人的那个!”又是那阿春婆插科打诨,引得众人发笑,于是老商人越发扯开了嗓子。<br>“这是最新流行的塑料手提包,一个定价八百元!”<br>“喔——好贵。”<br>“反正是谎报价格,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2 | 2022-10-02 14:28:00 </font>
“一个啊!就送一个!为了祝咱歌岛村繁荣昌盛,给你们来个大出血的近江屋奖!谁得胜了,就送谁一个。年轻人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3 | 2022-10-02 14:28:00 </font>
八百元的手提包!<br>见众人沉默,商人自信收揽了人心。他忆起自己曾是小学校长,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才沦落至此,便想到再当一回运动会的指挥者。<br>“咱受的是歌岛村的恩,横竖都是争,不如弄个对村子有好处的竞赛。你们看怎么样?就比赛捕鲍鱼吧!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谁抓得最多,就把奖品给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3 | 2022-10-02 14:29:00 </font>
新治的母亲想要适合中年人的茶色包,率先报了名。<br>下一个报名的人是初江。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3 | 2022-10-02 14:29:00 </font>
一小时过后,船从东侧海岸归来。因比赛的缘故,八人疲惫不堪,胜平常十倍。她们赤裸着上半身,互相靠在一起,沉默不语,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沾湿的乱发与旁边人的头发纠缠一处,难分你我。还有两人因为觉得冷,抱在了一起。乳房上起了鸡皮疙瘩。阳光过于澄澈,使这些黝黑的裸体看着也像一群苍白的溺水者。迎接她们的海滨热闹非凡,与悄无声息静静驶来的船不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4 | 2022-10-02 14:29:00 </font>
带回的是适合中年人的茶色手提包。少女硬把它塞到新治母亲的手中,母亲的脸上因喜悦泛出了红晕。<br>“为什么要给我……”<br>“那天父亲对伯母说了不中听的话,我总想着一定要向您赔礼道歉。”<br>“这闺女了不起啊!”商人喊道。众人交口称赞,劝母亲接受好意,于是她便把茶色手提包细心地用纸包好,夹在赤裸的腋下,爽快地说道:“多谢了。”<br>母亲率直的心坦然地接受了少女的谦让,少女微微地笑了。母亲想,这媳妇儿子算是选对了——岛上的“政治”向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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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梅雨期间,新治每天都不好受。初江的信也断了。她父亲能在八代神社横插一杠,恐怕也是因为发现了信的事,想必从此就严禁女儿再写信了。<br>还没完全出梅的一天,照吉的机动帆船——歌岛丸号的船长上了岛。歌岛丸号停靠在鸟羽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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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四十多岁,有三个孩子。他体格魁伟,自诩有把子力气,但性格温顺。他是法华宗的忠实信徒,如果旧历盂兰盆会时在村里,还会当代理和尚给大家念经。船员们嘴里的“横滨大婶”“门司大婶”啊,全是船长的女人。船长一到这些港口,就会拉着年轻人去女人家喝酒。大婶们穿戴朴素,把年轻人照顾得无微不至。<br>人人都说船长脑袋半秃是因为玩女人,所以他总是戴着挂金丝带的制帽,以正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6 | 2022-10-02 14:31:00 </font>
事员就是甲板见习生。新治也快到这个年纪了,船长问他要不要上歌岛丸号当炊事员。<br>母亲沉默不语,新治表示想和十吉商量后再答复。船长说,他已经得到了十吉的许可。<br>话虽如此,这事还是奇怪。歌岛丸号是照吉的船。照吉恨新治,没道理让他上自己的船。<br>“不,照老爷也挺器重你的,说你能成为一个好船员。我说了你的名字,照老爷也答应了。好了,你就努力好好干吧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6 | 2022-10-02 14:32:00 </font>
为慎重起见,新治和船长一起拜访了十吉家,十吉也鼎力支持。他说,新治这一走,太平丸号也难了,但他不能搅了年轻人的未来。于是新治答应了。<br>第二天,新治听到了奇怪的传言:安夫也要被编入歌岛丸号当炊事员。据说安夫本人不想当炊事员,但照老爷吩咐了,以此作为他和初江结婚的条件,他才不得不答应。<br>听闻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7 | 2022-10-02 14:32:00 </font>
初江没往新治那边瞧。快起航时,初江把嘴凑到新治母亲的耳边,并托付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包。母亲把它交给了儿子。<br>有船长和安夫在,所以坐上船后新治没能打开纸包看一眼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7 | 2022-10-02 14:32:00 </font>
他眺望着渐渐远去的歌岛,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生于斯长于斯、比谁都热爱这座岛的年轻人,此时正热切地想离开岛,接受船长的提议也是因为自己盼望离岛。<br>岛影消失后,年轻人的心平静下来。和平日打鱼不同,今夜已无须回到那里。他在心里喊道:我自由了!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等奇妙的自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7 | 2022-10-02 14:33:00 </font>
从今以后,我会每天去八代神社,为新治先生祈祷平安。我的心属于新治先生,你可要精神饱满地回来啊!为了能和新治先生一起出海远航,我把我的照片给你,这是在大王崎拍的照片。这次的事父亲什么也没说,不过他特意安排新治先生和安夫先生上他的船,我感觉他是有想法的。我总觉得看到了一点希望。请你不要放弃希望,要好好努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8 | 2022-10-02 14:33:00 </font>
信给年轻人带来了勇气。他感到手臂充满力量,体内注满了生存的意义。安夫还在睡。新治就着窗前的亮光,细细打量少女倚靠着大王崎巨松的照片。照片里,海风掀起了少女的裙摆。这是去年夏天照的,风从白色连衣裙间吹过,绕上少女的肌肤,团团地打着转。他想起自己也做过一次海风做过的事,从中受到了鼓舞。<br>新治舍不得收起照片,没完没了地看着,照片靠在圆窗边上。这时,烟雨笼罩下的答志岛从右侧徐徐移到了照片的背后……年轻人的心再度失去了平静。希望使心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8 | 2022-10-02 14:33:00 </font>
右侧跟前的双层床被安排给了新治和安夫。除了轮机长,大副、二副、水手长、水手和加油工也睡这间屋子,但通常需一两人值班,所以这些床位也够了。<br>接着,船长带两人参观了船桥、船长室、船舱、食堂,然后吩咐他们先在客舱休息,等船员们回来,随后便走开了。留在客舱里的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没底的安夫妥协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9 | 2022-10-02 14:34:00 </font>
“终于只有我俩结伴了。在岛上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今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br>“哦。”新治简短地答道,微微一笑。<br>临近傍晚时,船员们回来了。他们大多是歌岛人,认识新治和安夫。身上还冒着酒气的船员们戏弄起了新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49 | 2022-10-02 14:34:00 </font>
泊灯呈现出朦胧的乳白色。年轻人单手伸向了吊钩。停泊灯大幅摇晃着,仿佛不愿被摘下,火焰在湿淋淋的灯罩下跳动。雨点滴落在年轻人仰起的脸上。<br>新治想,下一次摘下这灯会是在哪个港口呢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0 | 2022-10-02 14:34:00 </font>
唱片数量极少,磨损大半的唱片在生锈的唱针上播放出沉闷的歌声,每张都以对港口、水手、雾、女人的回忆,或者南十字星、酒、叹息的咏叹收尾。轮机长是个音痴,打算每出一次海就学会一首歌,可总是记不住,下一次出海时已忘得一干二净。船一剧烈摇动,唱针就会偏斜出去,划伤唱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0 | 2022-10-02 14:35:00 </font>
“有没有和盐水点滴瓶差不多大的葡萄糖输液瓶”等等,这些议题足可讨论几个小时,最终总是坚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1 | 2022-10-02 14:35:00 </font>
到底的人得胜。在岛上任青年会支部长的安夫辩论极有条理,让老船员很是佩服。至于新治,则是抱着双膝默不作声,笑嘻嘻地听大家发表见解。有一次,轮机长对船长说,那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1 | 2022-10-02 14:35:00 </font>
新治护着安夫,也会帮他干点活,所以这种态度没有马上引起注意。但是,有一天早上,安夫为了逃避甲板清扫工作而假装上厕所,在客舱里偷懒时,水手长生气地斥责了他,他却回了一句极不妥当的话。<br>“反正一回岛,我就能当上照老爷的女婿,到时候这船就是我的了。”<br>水手长勃然大怒,但忌惮万一事实果真如此,便没有当面申斥安夫,只把新手这放肆的回话私下告诉了同僚,结果反倒于安夫不利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1 | 2022-10-02 14:36:00 </font>
除去每晚睡前一刻或值班的时候,繁忙的新治无暇与初江的照片相会。他不让任何人有看到照片的机会。一天,因安夫自吹会成为初江的夫婿,新治对他展开了一次新奇而巧妙的报复。他问安夫有没有初江的照片。<br>“啊,我有。”安夫立刻答道。<br>新治清楚地知道这是谎话,心中充满了幸福。片刻后,安夫故作随意地问:“你也有吗?”<br>“有什么?”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1 | 2022-10-02 14:36:00 </font>
初江的照片啊。”<br>“不,我没有。”<br>这大概是新治出生后第一次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2 | 2022-10-02 14:36:00 </font>
一艘捕鲣船正在珊瑚礁内侧避难。捕鲣船愿意并合,于是两船用数根缆绳连接船舷,齐头并进地驶入了运天港。港内浪低,但风势越发强了。船舷并列的歌岛丸号和捕鲣船用两根缆绳和两根钢缆把各自的船头系在港内约三叠大小的浮标上,以备风灾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3 | 2022-10-02 14:37:00 </font>
风便再度撞来,吹得帆桁直颤,携着骇人的振响将大气推向彼方。<br>三人无言地守护着缆绳。缆绳在风声中也断断续续地发出尖锐的悲鸣。<br>“快看!”安夫激动地尖声喊道。<br>钢缆发出不祥的嘎吱声,绕在柱子上的一头似乎有点错位。三人发现眼前的柱子正发生某种极其微小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这时,一根钢缆从黑暗中弹回,像鞭子一样闪亮,撞上柱子后发出一声沉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4 | 2022-10-02 14:38:00 </font>
浮标上去?”<br>风的吼声保护了四人的沉默。<br>“没人去吗?都是些没出息的家伙!”<br>船长又吼了一声。安夫哆嗦着嘴唇缩起脖子。<br>“我去!”新治用爽朗明快的声音喊道。黑暗中泛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5 | 2022-10-02 14:38:00 </font>
新治站了起来。年轻人对之前蹲着身子的自己感到羞愧。风从夜晚的黑暗深处袭来,直扑向他的身体,但是,对习惯在暴风雨的日子里打鱼的他来说,这牢牢踏在脚下的晃动的甲板,不过是稍稍显露出不快的大地而已。<br>他侧耳倾听。台风在他英勇的头顶上方。无论是在静静午睡的大自然身旁,还是在眼下这场疯狂的宴会上,他都拥有受邀前往的资格。大量汗水打湿了雨衣的里侧,打湿了脊背和胸膛,他脱下雨衣扔到一边。于是,暴风雨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穿白色圆领衬衣的光脚少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6 | 2022-10-02 14:38:00 </font>
却,现出漩涡状的无底深渊。<br>这时,初江的照片从新治心头掠过,他把照片留在了挂于客舱的外套的内兜里。然而,这种徒劳的念想被风吹散了。他一蹬甲板,跃入水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6 | 2022-10-02 14:39:00 </font>
与浮标的距离是二十米。自信不输于人的臂力也好,能绕歌岛游五周的水性也罢,都难以保证他游完这二十米。一股可怕的力道缠上了年轻人的臂膀。这力道像看不见的棍棒,痛击着他欲劈波斩浪的胳膊。他的身子迫不得已地漂起,刚觉得身上的力欲与波涛较劲,脚却像被油困住了一般徒劳无功。新治相信浮标已在手够得着的地方,便从浪间抬起眼,却见浮标与先前一样远。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6 | 2022-10-02 14:39:00 </font>
年轻人竭尽全力地游。庞然大物节节败退,让开了道路,犹如坚固的岩盘被钻岩机渐渐凿穿。<br>摸到浮标时,年轻人手一滑,被推了回来,好在有幸运的波浪一口气将他送回,使他的胸膛几乎撞上浮标,又一口气助他登上了浮标。新治做了个深呼吸。风堵塞了他的鼻孔和嘴,那一瞬间他以为呼吸都要停止了,一时间忘了接下来该做的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7 | 2022-10-02 14:39:00 </font>
浮标摇摇晃晃,大大咧咧地委身于漆黑的海。波涛洗刷完它的半身,便嘈杂地滚落,如此循环往复。为了不被风刮走,新治伏下身子,解开腰间的绳索。被打湿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7 | 2022-10-02 14:39:00 </font>
在浮标上绕了一圈救生索之后,后面的工作就轻松了,加之有了发力的支点,新治的身子反倒能依托于粗大的救生索。<br>他绕完两圈后,沉着地打了个牢固的结,举手宣告任务已顺利完成。<br>新治清楚地看到船上的四人挥手做出回应。年轻人忘了劳累,快活的本能已然复苏,一度衰竭的力量再次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7 | 2022-10-02 14:40:00 </font>
大家从甲板上放下绳子,捞起了新治。年轻人爬上甲板。船长用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汉气概支撑着他几近昏厥的疲惫身躯。<br>船长命令安夫扶新治去客舱,不当班的船员们为新治擦了身。年轻人一进被窝就睡着了。无论暴风雨如何喧嚣,都不能阻碍他获得充足的睡眠。<br>翌日清晨,新治睁开眼,明亮的阳光已落在枕边。<br>透过床边的圆窗,他看到了台风过后的澄澈蓝天、亚热带阳光照射下的秃山,和全无异样、波光耀眼的大海。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8 | 2022-10-02 14:40:00 </font>
第十五章
一桶龟蛋以一枚两元的价格被卖掉了。<br>新治参拜完八代神社,立刻被十吉请去吃饭。他不会喝酒,在强劝之下喝了好几杯。<br>从第三天开始,新治又乘上十吉的船出海打鱼去了。关于航海的事他什么也没说,但十吉已向船长逐一打听过。<br>“听说你立了大功啦。”<br>“没什么。”<br>年轻人有点脸红,没多说一句话。碰上不了解他品性的人,恐怕会以为他在哪儿睡了一个半月呢。<br>过了片刻,十吉若无其事地问道:“照老爷什么都没说吗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9 | 2022-10-02 14:40:00 </font>
治也没感到多寂寞,他在摇曳于暑伏前后的大浪中的船上,全身心地投入到熟悉的劳作中。这劳作就像制作精良的衣服,与他的身心完全相称,已无让其他烦忧潜入的余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9 | 2022-10-02 14:40:00 </font>
不可思议的自我满足感缠绕着他。傍晚行驶在洋面上的白色货船的影子,与很久以前见到时相比,虽已成为另一种事物,但又给新治带来了新的感动。<br>我知道了那船的目的地。船上的生活也好,那艰难险阻也好,我都已经知道了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59 | 2022-10-02 14:40:00 </font>
治想,至少,那艘白船已失去了“未知”的影子,但有比“未知”更为扣人心弦的东西,存在于晚夏的黄昏中,存在于永远拖着浓烟远去的白色货船的形影里。年轻人回想起全力拉拽的救生索给予掌心的重量。新治强健的手确实一度触及了过去曾远远观望的“未知”,他觉得自己也能触摸到洋面上的那艘白船。在孩子气的驱使下,他向着晚云已浓的东方洋面,探出骨节突起的五指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60 | 2022-10-02 14:40:00 </font>
母亲终于考虑祭出哭诉战术,写了一封足有十来张纸的快信诉说衷肠,恳请女儿回来。收到回信时,假期已所剩无几,正是新治回岛的第八天。信中意外的内容令母亲大为惊愕。<br>千代子在信里向母亲坦白,暴风雨那天她见新治和初江依偎着从石阶上下来,便向安夫搬弄无谓的是非,令新治和初江陷入了困境。罪恶感煎熬着自己的心。她表示,如果新治和初江不能幸福,自己就无法厚着脸皮回来。所以,如果母亲能受累介入,说服照吉让两人缔结良缘,倒可以作为她回岛的条件。<br>这封充满悲剧色彩的、施与恩情的信,令善良的母亲战栗了。她感到,除非自己能妥善处理此事,否则女儿极可能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甚至自杀。灯塔长夫人在各种书里读到过妙龄姑娘因微不足道的事而自杀的可怕案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60 | 2022-10-02 14:41:00 </font>
灯塔长夫人决定不给丈夫看这封信,她认为必须由自己火速处理一切,早日促成女儿回岛。她换上了外出时才穿的白麻套装,找学生家长艰难谈判的女校教师的气概又回来了。<br>她下坡朝村子走去。道旁人家的门前铺着草席,晒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61 | 2022-10-02 14:41:00 </font>
夫人想,既然遇到了新治的母亲,如果一句招呼也不打就去为她儿子说亲,未免不自然。她从石道绕路,踏上了向下通往小河的石阶。石阶上覆盖着青苔,很容易滑倒,蹬着凉鞋的脚下也很危险。她背对着小河,不时越过肩头瞥一眼身后,抓住石阶缓缓地爬了下来。一个女人站在小河的中央,伸手帮了夫人一把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61 | 2022-10-02 14:41:00 </font>
,在她耳边笨拙地说着全被旁人听去了的悄悄话。<br>“其实我不该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事,不过新治先生和初江小姐后来怎么样了?”<br>突如其来的问话令新治的母亲双目圆睁。<br>“新治先生很喜欢初江小姐吧?”<br>“呃,是吧……”<br>“可照吉先生一直在阻挠他们,是吧?”<br>“呃,是吧……所以我儿子很苦恼……”<br>“初江小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61 | 2022-10-02 14:42:00 </font>
。最重要的是,说起初江,自那次商人举办竞赛以来,海女们都成了初江的支持者,也听初江说过心里话。她们一致反对照吉的做法。<br>“初江爱新治也爱得不得了呢。夫人,这可是真的。哪晓得照老爷却要那个没出息的安夫当上门女婿。天下哪有这样的蠢事!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62 | 2022-10-02 14:42:00 </font>
“所以呢,”夫人用讲课式的口吻说道,“我女儿从东京寄了一封恐吓信,要我务必促成两人的婚姻。现在我打算去照吉先生家谈这件事,但觉得还是要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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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拿起踩在脚下的儿子的睡衣,一边慢条斯理地绞干,一边思考。片刻后,母亲向夫人深深垂首道:“拜托您了!”<br>其他海女出于侠义心肠,像河边的水禽一样吵吵嚷嚷,互相讨论,准备代表村里的女人随夫人一起去。她们想到以人数来震慑照吉会比较好办。夫人同意了。于是,经商议决定,除新治母亲外的五名海女将衣物迅速洗好、绞干、拿回家后,在去往照吉家的拐角处与夫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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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长夫人站在了宫田家昏暗的土间。<br>“打扰了!”依然年轻而富有张力的声音喊道。<br>没有回音。户外,五个晒得黝黑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热情,如仙人掌一般伸进头,窥视土间。夫人又喊了一声,空旷的宅内回荡起她的声音。<br>不久,楼梯嘎吱作响,穿着浴衣的照吉下来了。看来初江不在家。<br>“啊,是灯塔长的夫人。”<br>照吉威风凛凛地站在楼梯口的横木前,嘟哝了一句。绝不显露和蔼之色的脸庞,根根倒竖有如鬃毛般的白发,大多数来客见到这阵仗,都会兴起逃走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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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桌上没铺桌布,灯塔长夫人坐在靠近自己一侧的桌前。五个海女不知把方才的气势抛于何处了,只是端坐在门帘前,开起了便服展览会。<br>照吉始终扭着头,不说话。<br>夏日午后闷热的沉默碾压过来,几只大绿蝇在屋中飞来飞去,唯有它们的嗡嗡声占据着这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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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吉第一次转过脸,笑也不笑地说:“这件事的话,已经定了。新治会成为初江的夫婿。”<br>女客们决了堤似的骚动起来。照吉全然不顾客人的情绪,继续说道:<br>“不过呢,两个人都太年轻了,现在是婚约的形式,我打算等新治成人后再让他们正式结婚。听说新治的母亲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想把他母亲和弟弟一起接来,也可以看情况每个月送钱过去。这话还没对任何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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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也很生气,结果把他们拆散后,初江没了精神。我想这样下去可不行,就想了个法子。说穿了,就是把新治和安夫安排到我的船上,托船长试试他们,看看哪个有可取之处。这事我让船长私下先告诉了十吉,十吉还什么都没对新治讲吧?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船长很看重新治,说这样的女婿上哪儿找去!而且,新治又在冲绳立了大功,我也重新考虑了一下,前不久刚决定招他为婿。说到底嘛……”照吉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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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有魄力,只要有魄力就好。这歌岛上的男人没魄力怎么行?门第啊财产啊,都是次要的。你说是吧,夫人?新治就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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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新治单手扶着门框等待初江,初江出来时,他突然低下头,用穿着木屐的一只脚驱赶着什么。<br>“蚊子真多。”新治嘀咕道。<br>“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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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登上了八代神社的石阶。完全没必要一口气跑上去,他们心满意足、细细品味似的一级一级往上走。来到第一百级时,他们便舍不得再往上爬了。年轻人想手拉手,但被鲷鱼阻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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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呼吸,安详而有规律。<br>二人穿过松林,参拜朴素的神社。年轻人击掌强劲有力,响彻四周,对此他颇为得意,于是又击了一次。初江低着头祈祷。由于白地浴衣的领子的关系,她的脖颈越发显得不白,却比任何白皙的脖颈更令新治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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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心底的幸福感复苏了:神明悉数实现了我的愿望。两人祈祷了许久。他们从未怀疑过神明,这使他们感受到了神明对自己的佑护。<br>神社的事务所灯火通明。新治招呼了一声,窗被打开了,神官露出脸来。新治说话不得要领,神官迟迟无法领会两人的来意。沟通总算成功了,新治递上供奉给神的鲷鱼。神官接下这上好的大鱼,想到不久自己会主持那场婚礼,于是为两人送上了衷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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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副。满二十岁后就能考了。”<br>“好啊。”<br>“等拿到证书了,办婚礼也行啊。”<br>初江没有回答,害羞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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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两个一起来啦。”<br>夫人好不容易用双手接过递来的大鲷鱼,高声喊道:“孩子他爸,新治送来了好大一条鲷鱼!”<br>嫌麻烦的灯塔长坐在里屋不愿出来,喊道:“总是送鱼过来,真是太感谢了。恭喜你们了!好了,快进来,快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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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丝毫不知自己给千代子带去的感动和各种困惑,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听着夫人这唐突的附言。<br>在主人的挽留下,两人留下来吃了饭,久坐了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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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江拿浴衣的袖子拭了试镜片,再凑上去看,不由得喊了出来。<br>新治依靠出色的视力,望着初江所指的方位,为她解说处于那里的灯。初江眼睛不离望远镜,指了指点缀在东南海面上的数十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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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吗?那是机船拖网的灯。那些船可都是爱知县的。”<br>海上众多的灯仿佛一一呼应着天空的繁星。眼前是伊良湖崎灯塔的灯,其后散布着伊良湖崎的街灯,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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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缓缓穿越透镜视野的过程中,年轻人和未婚妻互相谦让,轮流观看。<br>那似乎是一艘两三千吨的客货船。散步甲板的深处,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和几把椅子清晰可见,一个人也没有。<br>在那像是食堂的屋子深处,可以看到涂着白色沥青的墙和窗。忽然,右方出现了一位白衣侍者,从窗前横穿而过……<br>不久,点着绿色前灯和后桅灯的船离开了透镜的视野,沿伊良湖水道向太平洋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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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把脸凑在窗前。<br>两人感到对方的脸近得想碰就能碰到,那正在燃烧的热情也是。两人的前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灯塔的光茫茫而有规律地扫过其间。透镜的影转过白色衬衣与白色浴衣的背,只将那片黑暗扭曲得变了模样。<br>此时新治心想,虽然经历了那样的辛苦,但最终,在某种道德之内他们是自由的,神明的佑护一次也不曾离他们而去。换言之,这座被黑暗包围的小岛守护了他们的幸福,成就了他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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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初江朝新治一笑,从袖兜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桃色贝壳给他看。<br>“这个,还记得吗?”<br>“记得。”<br>年轻人露出漂亮的牙齿,微微一笑。随后,他从衬衣胸前的袋中掏出初江那张小小的照片,给未婚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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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用手一触自己的照片,然后还给了男人。<br>少女眼中浮现出骄傲之色。她觉得是自己的照片守护了新治。然而,此时年轻人耸了耸眉。他知道从那场冒险中突围,靠的是自己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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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指定章节
村里流传着一种说法:“不许让女人和僧人上船。”父亲死时所在的船触犯了这项禁忌。当时有个老婆子死了,合作社的船载上她的尸体去答志岛接受尸检,在离歌岛三英里处遇上了B24舰载飞机,先是炸弹掉下来,随后是机枪扫射。平时的轮机员这天不在,代为操作的轮机员不熟悉机械,从停止运转的引擎里冒出的黑烟成了敌机的目标。<br>管道和烟筒被炸裂了,新治父亲的头部从耳朵往上被炸得血肉模糊。此外,一人被击中眼睛当场死亡,一人被子弹从后背射入直抵肺部,一人被打伤了腿,还有一人屁股被削去一块肉,因出血过多很快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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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回去了,想和你说声再见。”<br>“是吗?”新治沉默片刻,不知说什么为好,于是不自然地回道,“再见。”<br>新治很急。千代子知道,所以比他更急。她无法开口,更别说坦白一切了。千代子一边祈祷新治待在自己面前,多得一刻是一刻,一边闭上了眼睛。这时她明白了,祈祷宽恕的心绪,只不过是覆盖在想要触碰到新治的温柔这一愿望之上的假面。<br>千代子希望对方宽恕什么呢?这个坚信自己丑陋的少女,情急之下脱口说出了一直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只会向眼前的年轻人提出的问题。<br>“新治先生,我,有那么丑吗?”
<font color='#6e6e6e' size=2> 位置:25 | 2022-10-02 14:15:00 </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