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白夜”在百度上的解释为:“高纬度地区因地轴偏斜和地球自转、公转的关系,有时候黄昏还未过去就呈现黎明的现象。”白夜笼罩下的彼得堡的街头,河流、街道、行人都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如梦似幻,宛若身处梦境里。 作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少有的清新明快的小说,《白夜》用四个白夜与一个清晨的时间,用幻想者自述的方式,描写了幻想者、娜斯津卡、年轻的房客三人间的情感纠葛:某个夜晚,幻想家在外出散步时邂逅了等待年轻的房客无果而倚着运河栏杆哭泣的娜斯津卡,二人很快结为知己,互相倾诉自己的遭遇,了解一切后,幻想家决定陪着娜斯津卡一同等待年轻的房客。但同时二人之间又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在第四夜,等不到心上人的娜斯津卡深感绝望,决心与幻想家相爱而共度一生时,年轻的房客出现了,他轻轻唤了一声:
“娜斯津卡!娜斯津卡!是你呀!”
只是一声呼唤,娜斯津卡便不顾一切地向着心上人飞奔而去,而幻想家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没有愤怒,也没有歇斯底里,善良的幻想家选择了成全:
但是,要我记住自己受的委屈吗,娜斯津卡!要我用乌云去遮掩住你那晴明安谧的幸福,要我沉痛地责备你,把忧愁驱上你的心头,用隐藏的怨恨刺伤你的心,让它在狂喜的时刻痛苦地跳动吗?要我去揉碎你和他双双走向教堂圣坛时,盘结在你那头乌黑秀发里的柔嫩鲜花中的哪怕一朵吗?……啊,决不!永远不会!愿你的天空清澈晴朗,愿你那可爱的笑容明快安详,祝福你美满如意,因为你曾赋予另一颗孤独而满怀感激的心片刻欢欣愉快的时光!
本该如此,我想,爱是成全。 在小说对幻想家的描述里,我尤其喜欢这样一段:
幻想家仍在白费心思地重温旧梦,像拨弄灰烬似的,妄想找到一些火星,把它们吹旺,好用重新燃起的火焰去温暖冰冷的心,在心中重现往昔如此美好的一切,重现令人心荡神驰、热血沸腾,催人泪下、引人目迷五色的一切!
读到这的时候,我性格中那名为“懦弱”的质地,被老陀用文字精确地揪了出来,在老陀1847年所写的杂文《彼得堡编年史的一页》里,他这样描述道:“于是在渴望事业,但懦弱、文静、娇气的性格中,逐渐产生了称之为幻想的东西。最后演变成不是人而是某种中间性的生物——幻想家。” 现实的不如意使得我们只能用美好的幻想聊以自慰,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最终演变为远离实际生活的怪人——幻想家。 在爱情面前,我是彻头彻尾的幻想家。 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朋友对我说:“你太理想化了,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而最善变的莫过于爱情,你现在苦心经营的感情也许某一天就会被现实撞得支离破碎。”我当时自然不信,只是笑着回道:“等着随份子钱吧。” 那现在呢?朋友的话一语成谶,我才忽然发现,我们之所以知道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只是因为我们都太轻易得到那些道理,却没有经历过现实的锤炼。就像少年时读到的那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我在长安城的某个寒夜里被月光剐得鲜血直流的时刻,才蓦然跨越长长的时间之河,学着李白的样子,把眼眸投向了清冷的寒月。 而我在如梦的年少里邂逅的“娜斯津卡”如今似乎也遇见了她的心所归属的人,我也愿意献上祝福,就像《剑来》里写的那样:“一位好姑娘不喜欢你,一定是你还不够好,等到你哪天觉得自己足够好了,姑娘兴许也嫁了人,然后连她的孩子都可以出门打酒了,在路上见着了你陈三秋,喊你陈叔叔,那会儿,也别伤心,是缘份错了,不是你喜欢错了人,记住,在那位姑娘嫁人之后,就别纠缠不清了,把那份喜欢藏好,都放在酒里。每次喝酒的时候,念着点她把未来日子过得好,别总想着什么她日子过不好,回心转意来找你,那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喜欢一个姑娘。” 曾是惊鸿照影来,年少的一切都像梦一样,我面前奔流不息的时间之河永远映着一个姑娘的倒影,而今又时而光临我的梦里。梦醒以后,我不断反刍着新鲜的痛苦,就如同赤足踩在玻璃般的回忆碎片上,鲜血淋漓。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梦醒以后依然要面对残忍的现实,但就像幻想家所想的那样:
“我的天啊!整整一分钟的狂喜啊!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享用一生吗?……”
也许,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再拥抱,但我想,我们已经无需再拥抱。 我的灵魂上新开了一些六月的月季,代替你,与我永远纠缠在了一起。 我们同悲喜,我们共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