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某些社会服务工作是狗屁工作?

新生活在何处
新生活在何处 @zyrdzylh
折翼母亲 - 评论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刚刚读完大卫·格雷伯的《Bullshit Jobs》。于是,我立刻联想到了书中的一个例子:

坎蒂:让我举一个例子。最近我在考虑领养一个小孩。于是我查了套餐内容,内容十分慷慨。市政府让你租社会住宅。除此之外,每周还给你两百五十英镑照顾孩子。但接着我脑袋转了过来:等一下。这个套餐给一个小孩每年一万三千英镑外加公寓一户,大多数情况下,小孩的双亲恐怕不曾拥有这样的条件。如果我们把相同的套餐直接给双亲,他们就不用碰上那许多麻烦,一开始就不必将小孩送出去给人领养。还没完,上面都还没算进安排和监督收养情形的公务员薪水、公务员上班的办公室的租金和维护费用、监督和控制那些公务员的数个机关、他们上班的办公室的租金和维护费用,依此类推。

在电影里,因为你有不良记录,因为你情绪暴躁,因为你很有可能让自己与孩子身处一个暴力的、不安全的家庭环境,所以你没有抚养自己孩子的资格。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为孩子考虑。但是,正是整个社会暴力的运行机制让底层不得不处在暴力的环境里,并且让他们无法脱身。不可见的暴力充斥在中上层的陈规陋习、法律条文和权力运作中,因此,可见的暴力被藏到社会底层,藏到像巴拉圭这样的被殖民国家。不过,一旦玛吉拒绝交出自己的孩子,温和、讲道理的中上层也就立刻露出暴力的獠牙。

社会服务工作本应该是帮助人的,本应该去改变滋生暴力的社会环境。然而,社工甚至会借助暴力,只是简单地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通过继续牺牲底层,来维系一个表面上优雅、看不到暴力的中上层社会。

肯·洛奇的电影与大卫·格雷伯的书,在这个视角下不谋而合,又互为补充。这些所谓的社会服务工作的目的就是给人分三六九等,去羞辱而不是去帮助被其归为最下等的那批人。从而,体面的中上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拿到一份薪水,并且自我感觉良好。书中有这样具体的分析:

规则当然是设计来当下愈多可合理挡下的申请人愈好:一边是制裁,一边是规则适用的方式反复无常;目前英国合乎领取失业补助资格的人,有百分之六十拿不到,我们已然来到这个数字。换句话说,照她描述,整个岛群从撰写规则的官僚开始,包括DWP(就业及退休金事务部)、执行法庭、律师和雇用那些律师的NGO里,处理申请书的出资机构员工,他们所有人都是单一一个庞大机器的一部分。这部机器之所以存在,只是为了维护人们生性懒散、不真的想工作的幻觉——因此,即使社会确实有责任确保人们不至于活生生饿死,但供应他们继续生存的凭借的过程一定要弄得尽量让人困惑、旷日费时,而且极尽羞辱之能事。 所以,这份工作归根结底是打勾和补漏的一种结合,让人退避三舍,旨在弥补照护体系的无效率。人们蓄意将这个体系设计得窒碍难行。用惬意的薪水跟空调办公室,把数千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只是为了确保穷人继续自我感觉低落。

后来,玛吉一次又一次地生孩子,这成了她反抗这个糟糕世界的唯一方式。她甚至想要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肚子里。面对这样的绝望,真正的帮助是可能的吗?消灭社会中的一切暴力是可能的吗?

大卫·格雷伯在书的最后,反复强调“照护”的重要性,也提到了一视同仁的基本收入方案,目的是将工作与生计彻底脱钩。这大概可以作为一个并不直接的回应。书的结尾是这样的:

假使我们让每个人自己决定,他们最适合以什么样的方式造福全人类,作法百无禁忌,那他们最后怎么可能会得出比现状还没有效率的劳动分配? 这是支持人类自由的一个有力论证。我们大多数人喜欢抽象地讨论自由,口口声声说不自由毋宁死,却没有多加思考享有自由或实践自由,到底意味着什么。本书的宗旨不是提出具体的政策处方,而是促使我们思考并论辩,一个货真价实的自由社会实际上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