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与蝴蝶
(简略的发散): 抛开技法不谈,我已厌倦“假面”的主题。或许是因为,目前我视在他人面前“戴上面具”时涌现的善意与爱为恩赐。虽然这完全是误读,我心知肚明,偏离原旨。“我只好在你面前如此行事/言说”——在伯格曼那是现实所迫(体系、人情...),但于我是因为怜爱。但占比重不同的动机其实不是关键,因为怜爱也是被再建构的,虚假的;我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嫌恶,母庸置疑。然后如此尝试来消解。(的确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处高位而身不由己的经历。我对自我的掌握太明确了,这是弱点。说实话伯格曼在此暴露出的憋缩的自我意识让我有些厌恨,太能突显出他现实的人格) 至于护士,当我袒露时就会被背叛、辜负,在拆信阅读到她对自己的评价时意识到对方的主体性,自己被审视评价,这是难以忍受的。一个倾诉,一个沉默聆听;两人都陷入困境,不存在交心。无论坦诚倾诉还是封闭沉默,都无法寻觅到真实的理解。——说到这里,伯格曼对女子的爱到底该如何理解?这种情爱关系是如何构建的?
“爱无能”,他的主角:不懂爱、没有爱,但长久地凝视着爱。意识到生活就不能生活——的确是老生常谈,但可口。我不禁又要提起lebensneid(生之嫉妒)我没有办法成为“正在进行”的生活参与者,我是演员,我必须凝视与被凝视,在自知中失去自由。所以我惊叹二女角分立的设计,很精巧,比我看的前几部伯格曼更浓缩了。(实际上我很艳羡这种处理,因为聚焦在二三人之间戏剧性的关系扭曲与情感爆发估计是我要创作时会可怜地选择的切入点,的确我饥渴地想要摄取更多这种张力、拧缩——无论是创作物还是现实)前半部分还有强调二者的差异,尤其体会在那段“信仰是否必须毁灭于黑暗的苦痛中”(伯格曼作品的另一常驻主题)时,似乎护士作为能言者代表日常、积极,更主流的生活;演员的成功事业,她在战争影片前流泪、宽慰其时的悲悯有部分异常(主动的)与(护士心中的)“同情他人的艺术家”,一个博知深刻,痛苦而美丽的形象,特别是和医生对话时凸现出的狡黠;于是在之后因冷漠被打碎——是装扮的悲悯,信中所写的“研究很有趣味”——不是共情,那不可能(厌恶孩子还真是相当伯格曼的切入)只可能拉远距离然后俯视,如此介入,这关系一开始不平等,无法匹配,在这影片里被凸现成“说”与“不说(聆听)”的对比,单向管道。(的确,他的人物设计和关系勾画实在太有趣味了,多面、流转、立体。)护士对演员开始是仰慕,似乎她可以理解自己,却发现对方的蔑视与调笑,那种被辜负感爆发——与之相对,空心的演员尝试贴近真实自己的方式先是不说话。她没有真实的自己,她尝试通过攀附鲜明的护士来构建一个新的自我形象(这大概是她无意识的举动)也破灭了。后期的融合非常快速,侵入二人内心在旋转剜出,我需要再想想;大概我只能做出如此庸俗的解读,虽然只是大纲,也混乱无味。
我的一点尝试:我戴上假面时才能去爱(片里对孩子的爱,男孩出现被凝视的镜头)我不禁认为你也是如此,你在伪装,你就是假面。“她很有趣,她说的她的想法与行为并不一致”高傲地、远观地宣布你与我一致,但我超离出去了,我要永远保持这种观察者的置身事外的姿态,我漠不关心地审判了你。所以后期演员眼中护士成为了外人眼中的她,这片段令我怀疑是演员(=伯格曼)意识的侵入,无法忍受一个真正有生活的、自然的、有希望的客体的存在,所以用自己去影响、压榨对方,那这个形象摧毁了、吞食了。甚至,把对方的脸皮当成自己的面具。所以整部影片虽然以两个人的对立为主干,但本质仍然是一个意识中心的搅动。伯格曼的所有影片的主角都太伯格曼,在这碗汤里我只能寻到他本人.......
//题外话。我觉得,生活似乎又把我强压在某种人际上的不适体验来更深地探入这片子,但我没那么大的兴趣了,事实是(对,对)人与人理解很难,我没有多少交流对象,没有很多理解和关心我的人,但这代表也引申不了多少有意思的东西......(令人厌倦的叙事)最吸引我的还是高潮二人关系破裂的一瞬,那一刻二人扮演的角色崩塌了,无法心神安宁,我感到很畅快,这种崩塌总是频繁地在周围和自身上发生,其实有着很强的喜剧效果。你忘恩负义,你剥夺了我。你压根不明白我影响了你多少,但你给不了我任何。在这样的絮语中关系破裂了。确实是假面,但我认为本质是心甘情愿,因为付出(在一般的心理和道德体系下)=权力,可以赋予价值的权力。 //你真恶心,终于到了我开始恨你的时候了,虽然之前恨了你很久,我一直在等待这个瞬间,终于可以把你的形象抛开。你最恶心的点(在我心里)是那么轻易地占据了体系上的位置,跟个战争神像似的.......令人作呕的胜利女神......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蔑视我,哪怕你一直在掠夺我而不自知,你永远忘恩负义不会道声谢。你去幸福,我将永远注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