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城堡的隐喻和一些阅读感想
第一次读卡夫卡的这部《城堡》大概是五六年前,那时候还在读大学,因为看了卡夫卡的短篇而继续读他的长篇,当时觉得是本很难读下去的书,后来没读完就还到学校图书馆去了。
这次新冠疫情期间,待在家无所事事,于是又重新开始读这本书,终于一口气读完。阅读体验不是那么让人愉快的,尤其是后半部分大段大段的对话,半真半假,读的时候真的有头晕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所幸,读过陀翁的书,再读卡夫卡的书,会觉得没有那么困难。
我倒是没有太多感受到K的孤独,因为从整本书来看,虽然K一直处在不是很有利的境地,但他自己并不颓废也没有被打倒,并不多愁善感,甚至可以说有些没心没肺,对助手凶狠,对弗丽达似乎也是利用中带点真心吧。
卡夫卡对城堡的刻画太厉害了,小说里面对那种高高在上的城堡世界的描写真的入木三分,那是一个不同于村庄的世界,好似天龙国,有着极高门槛的世界,官人老爷们威风凛凛,常年忙碌,埋头在成堆的文件中苦干,可偏偏人浮于事,行政效率极其低下,而对村里人各种各样的审查层出不穷,为了各种小事耗费大量人力及物力。
可是村民们呢?对着这样一个庞大冗余的机构却觉得无比正确无比荣耀,各方面都想要和城堡攀上一点关系,沾上一点光。甚至以给官人老爷们做情妇为荣,比如弗丽达,比如大桥酒店的老板娘。这让我想到了什么呢?就是坊间传闻的赵姨娘,多嚣张一女人啊,不也是因为给z家人做了妾生了儿子而无比嘚瑟么?当然让人觉得有希望的是,虽然赵姨娘敢泼墨也许也有一定势力,但普通大众并不像小说里面的村民那样,对这种权贵的情人另眼相看。
另外,想说的就是阿玛利亚,我很喜欢这个角色,但是这个女孩子很特别,她敢于把看上她的官老爷送来的龌龊下流的求欢信撕碎然后扔给信使,后面即使因为这个行为遭到村里人的蔑视和排挤,她也绝不妥协,虽然这样最终使她和家人陷于贫穷落魄的境地,但是她依旧高冷、不为所动,用心照料父母。所幸在这个扭曲荒诞的世界里,还有她是有一点尊严和正常的三观的,虽然代价极其惨痛。但还是因为这部小说有这样一个正常人而感到开心,而且阿玛利亚和外乡人K不同,她是这片土地的原生居民,能够不被洗脑,有一些自己独立的想法,这是很不容易的。
那么关于K呢,一开始我觉得他是外乡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同于村里人,对城堡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和想象,他敢于去挑战城堡的权威,敢于去尝试村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主动去见克拉姆,比如坚决不配合克拉姆秘书的审查。可是就好像《1984》里面的温斯顿,一步步被体制击垮被腐化,K好像也是这样,他后面的谈话和行动,越来越有点靠拢村里人的苗头,一方面可以说是他终于认清事实不再对城堡抱有幻想;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城堡这样一个利维坦的胜利,K也逐渐被同化了,开始用村里人的思维看待事物,不再做制度的反叛者,理想主义彻底失败。
另外,在很多人的身上,好像都看到了自己或者身边人的影子。比如K,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凡的土地测量员,对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总想着通过一些手段去努力实现,尽管一切的行动看上去那么徒劳那么卑微,不过在做事情的当下,并不会觉得,反而会为了自己的一些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再比如那个在弗丽达离开期间顶替她的酒店侍女,因为一点点的职位晋升而得意洋洋,可是明明她还是在酒店里面做着粗笨的体力活,却也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自己也许也可以勾搭上城堡里的老爷,让自己一长威风,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可终究也是徒劳。
不得不说,卡夫卡的这部小说里的世界是绝望的,因为在这个体系下的人,即便使出浑身解数做出各种努力,为此奔走积极行动,到头来仍来没有太大希望,事情的进展仍然缓慢无力。而各种人物的对话,尤其又能看到人性中最丑陋最粗鄙的那些想法。当然大段大段的对话,有些当然是混淆视听的,把一部分的真相搀合着各个人物的臆想用他们的嘴巴从不同角度讲出来,让读者有时摸不着头脑,仿佛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再仔细一想发现这样未免有点夸张。所以读卡夫卡的文字需要一直保持清醒和冷静,不被小说里的人物娓娓道来看似有道理的话给带偏。卡夫卡应该是个有点人格分裂的人,不然也写不出这样的对话吧。
不管怎样,总算是出坑了,把很多年前埋下的坑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