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后给朋友写的信

其实是可以在聊天框就说清楚的,但由于它的重大意义所以我必须用一种更适合长期保存的方式记录下这封信。 大概是从十一月份开始至今,我的生活从每个方面都有了很彻底的改变。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似乎从阅读或是观影等等各个方面对我产生的影响,都集中于这段时间爆发。我也不知道这封信我会讲到哪些方面,但是这段时间的故事,肯定不可能一封信就讲完。 从今天下午我看的一部纪录片开始说吧。
今天下午我看完了Miss Americana。就算从来没有明说,我想你也是能够感受到的,我算不上Taylor的粉丝。而且很凑巧,我在很多方面对她持有保留意见的原因,恰恰和她在竞选过程中反对玛莎的那两句话有些类似。 她通过成为一个符合男权社会的要求的女性形象而获胜。 但是我也很清楚这个过程中她完全没有错,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而且她比大多数人都要努力。因此我从未公开地表达过我对她的不喜爱,恰恰相反我能够被她的很多歌曲打动。我知道这个理由听起来太不可理喻,就好像在说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太优秀、太瘦、唱歌太甜、舞台完成太完美。并不是这样的。我的不喜爱甚至是失望,来源于我认为她的存在以及她的某些有意或者无意的表达,让这个社会认为本该如此,认为女孩子维持自己的身材是本职工作,认为符合他人的期望做一个好人甚至是圣人是理所应该,认为不表达自己的态度玲珑处世是一位女性应有的态度,因为我们没有权利。我的失望不是对于她的失望,而是对于整个男权体制社会的失望。但我一直觉得,她明明可以更有力量。她是她的行业里最优秀的人,但是她并没有反抗那些显而易见的歧视和压迫,尽管作为利益既得者她这样做无可厚非,我还是如此期望。
整部纪录片里,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作为女性的成长过程,连续而缓慢。放弃并承认之前的节食行为,直面嘲讽和恶评,因为性骚扰提出诉讼而且意识到整个过程的无人性化,关注女性自身的诉求和解放,正面提出想要掌握自己的政治话语权。 她做到了。
我很难描述看完之后我的感受,因为我并不是以一个粉丝的身份来看这段人生,但是我相信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收到激励甚至觉醒。很久以来她对我来说就像学校里的优等生,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无可挑剔,但除此之外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兴趣,好像对她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成绩和老师与同学的赞扬。这部纪录片让我看到她不仅是美国甜心,她更像是赫敏一般的角色,优秀但也有着强大的力量与勇气。 她已经是最优秀的女性之一,但是她依然要面对无数的荡妇羞辱以及外貌苛刻,而现在她已经明确地表示了反对与反省。从我的角度来说,我看到的其实是一段非常正常的女性觉醒过程,是一个女性实现自我价值之前必须经过的路,也是每一个男性不需要经历的过程。我没办法知道你作为一个男性,对此有没有感触或者意识,但是我想,你一定有感受的能力。并且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希望你感受到过。
如果你还记得,之前我看燃烧女子的肖像的时候非常激动。我说这是我第一次从一部电影中看到我自己,感受到我自己,那种细腻的美与炙热的爱,那种悸动和心碎。看完之后很久很久我都缓不过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男生看大多数电影的时候的感受吗?” 就算是身为异性恋,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甚至每一声叹息,都打在我的心里。这是我能共鸣的故事,这是我认同的性别身份与性别视角。在阳光下温暖而微微透光的耳廓,随着她奔跑而上下摆动的卷曲的发丝,我是在极力克制的偷窥者;她在我身后,她的目光温柔而眷恋,又或许这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我是眼神灼灼的仰慕者;我不得不欺瞒她,她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水仙花,但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愿成为永恒的回声,她是我梦中的幻影,她是伊卡瑞斯的太阳;她是最明亮的人,但是她拒绝面对真实的我甚至是真实的她自己,不该这样,我可以成为任何人的任何人,但是我不甘愿成为她的夏日丝绸,我只是火焰;她拉住我的手,转身缓下岩石,我们渐渐远离,我愿为她做求爱者;我透过篝火向她投来目光,我感受到她第一次正面回应并接受我的炙热,我是求爱者;我向上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又推向下一个台阶,我爱她;她向我走来,她扑熄我燃着的裙边,她向我伸出手,她触碰到了我,以及我的爱;我们走下礁石;我们十指相握;我亲吻她。 我想我大概已经受够了,我受够了要获得世俗成功才有资格说话,我受够了所有电影里男凝镜头以及功能性女性角色,我受够了我被剥夺了不好看的权力,我受够了成为集体、角色实现价值而牺牲我自己,我受够了那些利益既得者的贪婪无度和理所应当。而这所有的一切,当我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当我感受到我自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的故事,这是女孩子讲述女孩子的故事,这是我想要讲述的故事,这是我想要的美和爱。 我会尽全力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我会尽全力去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但我绝不希望这成为理所应当。就算我不漂亮,我身材不好,我性格不受人喜欢,我也有身为一个人的所有权利。
十八年来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做我自己,因为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我没有办法像她们一样轻而易举获得他人的喜爱,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说出那些让人反感的话,因为所有发生的背叛欺骗都教会我,把自己看得比其他人更重要。我很少对于他人抱有期望,因为我意识到别人的想法是我不能也不该改变的。但我一直对你抱有某种期望,就像我对Taylor的期望一样。我期待着你在这个方面能和我站到一起,但是正如Taylor美国甜心的人设一样,你身为一位世俗意义上优秀的男孩子已经是利益既得者,但我仍然这样期望着。 我不希望你被我说服,我希望能够有一天,你主动选择站到我这一边。我极少就女权这个方面和你进行太多的探讨,这样兴师动众的鼓励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但是我非常诚恳地希望你能多关注这些问题,或许幸运的话,某一天你会选择和我看向同一个远方。这并不是一位孤独者的求救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封意气风发的邀请函。 向你讲述我的心路历程并且发出邀请,毕竟是一件过于冒险又有点无礼的事情,不过我一直觉得,不做这件事我一定会后悔。或许是因为你一直保持着理智而克制,对我来说你简直就是自律的代名词;或许是我们的阅读方向不尽相同,我对你的理解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也对于你能给我带来的启发充满期待,但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最核心的一点是,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写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已经差不多了。其实很多问题在书写和表达的过程中已经被解决,甚至包括最重要的那个。现在再想想,这封信的意义或许不在于一个非黑即白的回答,而在于我的表达和倾诉,以及我对你的信任与爱。 愿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