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思考家庭与我的时候
家庭永远是同志电影的母题。没有非常极端的冲突,诸如众多欧美平权电影中展现的我们所面对的抵触、歧视、暴力;相反,电影温柔、平淡且疏离地描写——正如亚洲人的性格——所有关于他和他与他们和家庭的冲突,正如所有的普通家庭。
电影并未单一着眼于“我们”和他们的观念冲突,同时也提供了“他们”的视角,让我得以理解一些我未曾加以思考的问题。以我们这一辈的视角来看,上一辈人当下是家庭的中坚力量,他们在受老一辈人教育的过程中被赋予了传统的家庭观念,同时也更直接地生活在这样一个诡谲多变的现代。
妈妈就是这个中坚力量。她在丈夫死后操持家业,努力保证家的正常运作,她算是能把整个家凝聚在一起的人,不论这是不是“遗产”赋予她的力量。所以,她的离开就会抽空这个家庭,本来靠着脆弱的纽带(年迈痴呆的奶奶、遗产和家业)联系起来的家族会在顷刻间分析。通过各种财产纠纷所暴露出来的家庭矛盾也为主人公“抽走”这个中坚力量(即把母亲带到美国同自己一同生活)提供了理据。
生儿育女,就相当于接受了生活重心转移,自己将成为儿女的附庸的诅咒。身为整个家庭的中坚力量, 妈妈不得不把所有都扛在自己肩上——如我的母亲那样。结尾学车的情节,在我看来是她准备放下重担,把中坚位置让渡的象征:她自然愿意跟着自己的儿子去美国生活——这或许也不算诅咒。
老一辈人的生活实际上是被架空的,因为他们难以也不必要直接参与现代生活,而可以更多地依附在子女、孙子女身上,这也就是为何他们如此强烈地要我们“结婚生子”——这是他们秉信一生的观念,同时对于一个真正投入到家庭中的人来说,这是“理想”。
奶奶自然就是这“老一辈”人,于我,她也是影片中最动人的角色。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她在丧失了大部分记忆之后、在甚至不能认出自己的孙子之后所保留下来的“理想“被健忘剥离后只剩下了“爱”本身,也就是“我爱你爱你爱的人(I love that you can love the one you really love)”。卸下所有外壳之后,这个“理想”——或者说“爱”——的落脚点是在于此“爱”的客体而非主体,也就是“我爱”的“你”。而如今所谓“变味的爱”,问题就在于语境的主客颠倒,此“爱”本来的主体把自己切身的权威带入进去,便导致了“爱”变成了“束缚”,变成了“绑架”。而奶奶,她或许已经忘记了她的“理想”的外衣、家人的外表,但她却不曾忘记她爱自己的孙子,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我看见有个男的亲了你的额头”
不论如何,我希望在习惯了用思维惯性思考的长一辈人能稍稍清醒地真正地思考——这就是“理解”所在;我们的“理所应当”与他们的“理所应当”,他们所秉信的是他们认为正确的,我们也一样,所以化解矛盾的点就在于把“正确”的外缘扩大和模糊化,而这个过程也是“理解”所在。而当家庭的爱的落脚点真正地落到了你所爱的对方身上,“理解”便自然达到了。
把你爱的人介绍给你的家人,这怎么都不是错。
不被一个社会接纳,你可以逃离;而家庭正给了你叛逃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