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离开了水拿什么来作氧气【一万部零一】

鱼速の布达
鱼速の布达 @heheashui
奢侈的骨 - 评论

这是三个人的电影,不,这是两个的电影,不,这是一个人的电影。请听这首歌:


那一天,无人知晓

那一天,一切都不存在

我精疲力尽,神志恍惚

去追寻我想去的地方

我开始寻找那些真心话

最终迷失了自我

深深陷入了真实与欲望之中

请为我盖上毛毯

我的身体与灵魂,比刀锋还要冰冷

在消失之日前

我无法意识到错误和罪恶的那一天


这首Torch song,只存在于这部电影中,由虚构的乐队The Humpbacks,演唱。它是咲子记忆中父亲的女朋友喜爱的歌。这首歌通过咲子的琴传递给了小宫,再由小宫唱给了新谷。并在一个雷雨天,三人关系交织爆炸的时候成为了主题曲。

该如何翻译歌名?伤感情歌?单身恋歌?总之,它唱的是迷失自我。每个人都深深地陷入真实和欲望之中,想要寻找容身的地方,却总是无法意识到错误和罪恶。就像那三条鱼,栖身于榨汁机杯中,局促,没有出路,身下是刀锋。而这样抱团取暖的三条鱼,却只有一条有价值,另外两条是白送的。那么,谁才是那条有价值的鱼呢?小宫、咲子、新谷,或许她们都觉得自己是白送的两条之一。

新谷,甚至不叫新谷,新谷是他曾经嘲弄的一个同学的名字。他在买春的时候用新谷的名字,也就意味着他在嘲弄当下的他的人生。他对小宫自始至终应该没有爱。我怀疑他在起初点名小宫时弄错了对象,小宫没有事前吃汉堡的习惯。在两个的关系中,一直是小宫主动,新谷被动,有时候我觉得他并不情愿。小宫哼起那首歌时,他间接知道了咲子的存在,当咲子呼唤他的名字时,他举手转身,再看到小宫出来,他放下手臂,似乎有片刻的失望。所以,他会跟咲子谈起那个主唱驼背的笑话,和咲子一起将飞絮吹进了小宫的口中,和咲子共同听那首感伤的歌,然后情不自禁。但咲子觉得自我肮脏无法继续的时候,他承认“我们都是肮脏的”。那一刻,与其说是他在开导咲子,不如说是他回到了被嘲弄的人生当中。那一刻,他知道了,他是白送的、多余的一条鱼。然而,在以后的无数个刹那间,他总会幻想有个人在背后呼唤他的名字,那个被嘲弄的别人的名字,他还是会举手、回头。

咲子时常弹起那首歌,但我们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这首歌。或许她只是想像父亲的女朋友那样能够回到那个被父亲爱的家而已。她被小宫刺痛后,下意识的徘徊到父亲的家附近,并仓皇而逃。但她收下了父亲的礼物,而且高兴。我很难理解咲子为什么会被父亲毁骂,难道是因为她的取向觉得肮脏?如此,小宫便是知道她的取向的。那么,当咲子住下了,接受小宫的养活时,她已经在说她爱小宫了。所以,当小宫说起因为某人有了第一次高潮时,她诧异而心酸,抬头看了看天。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人,然后,追逐着自己的影子,堕楼。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多余,会妨碍他们。但她无法置身于外,便在医院也要拄拐跋涉回来。她看着他们在天台游戏,在床上做爱,她和他们一起燃放烟花,她将三条鱼拿回家。她为三条鱼安置了一个家,一个栖居在刀锋的地方。总归也是一个家。那时候,她是不是觉得这样生活着也可以?但在那个雷雨天,“无法意识到错误和罪恶的那一天,”她想变成小宫。后来,她觉得,那只是两个肮脏的人相遇了做了一件肮脏的事。她停下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比刀锋还要冰冷。”她无法忍受肮脏的自己,但她更无法忍受小宫对她的伤害。她逃离了小宫的家,却回不去父亲的家,最后还是回到小宫的家,等待。小宫终于回来了。她们相爱了。拥抱,亲吻,本该早就做的事情,现在还不算晚。她计划着旅行。可还是太晚了。她抚摸着小宫的脸庞,她掐着小宫的脖颈,她看见小宫化成了一缕青烟。“人总有一死,”她终归找不到一个属于她的地方。

“张开嘴,谎言便开始咕噜。”小宫置身于自己的谎言世界里。她在这个谎言的世界里,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她总是在拼命的张口呼吸,然而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氧气。她假想自己是性冷淡,可以自在地从事卖春工作。但她遇见了一个可以让她高潮的顾客,从此窃喜遇见了真爱的人。然而这只是一个美好的错误。因为她的高潮并不来自下面,而是来自她的喉咙,汉堡一时替代了氧气。所以每次,她都会先吃饱。有那么一时间,她不再张口吸气,却也只是那么一时间而已。尤其是她跟咲子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压抑,她更需要氧气。压抑是另一个谎言。她对咲子说:“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深深地爱上你了。”但她一而再地试探,并不承认。她以为来来往往的顾客可以填补她的空虚,她以为一时高潮的新谷的可以替代,她甚至愚蠢得以为忍住了自己想完全占有的欲望就可以找到想去的地方。结果呢?她只被憎恨感填满了心,她想按动按钮将三条鱼搅碎,她只能用言语伤害咲子。(当她凝望着榨汁机里的金鱼张开大口吐泡泡的时候,无疑透过玻璃看见了自己。如果按键有用,那么她将同时杀死自己。)只有当咲子的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的时候,向死而生的快感让她忘记了呼吸,她紧紧地把咲子搂在怀里,她觉得咲子是她的天使。

《奢侈的骨》完结在小宫的死,火化炉里留下了她的喉骨。直到死亡,也没有找到想去的地方。也许酒店里的一个顾客已经定下谶语,我们一直追寻的想去的地方就像一遍一遍停靠的车站,还总是记错站名。而我们想要寻找的真心就像偶尔来临的高潮,虚假又虚无。我们努力地呼吸,却分不清什么是氧气。我们踩着影子寻找,却看不见前方的危险。我们听见有人在呼唤,却找不到呼唤的人。我们死了,化成灰,却留下奢侈的骨头。

《奢侈的骨》是一部很难去简单界定的电影,它的摄影唯美,场景朦胧,画面粗粝,几段配乐哀婉黏密。两个月后,《GO!大暴走》上映,行定勋一时崛起。04年《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更是刮起纯爱旋风。然而《奢侈的骨》有一种纯真的暧昧感,反倒是越久越能“余音绕梁”。就像在某一天的清晨或者黄昏,一个女人抱着红色抱枕慵懒地躺着沙发上,一个女人赤脚坐在地上抱着吉他弹唱,珠帘风影婆娑,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对弹琴的女人说:“你看上去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