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窗边鸟
窗边鸟 @JackMercury
旅行的意义 - 评论

陈绮贞的这首歌叫旅行的意义——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是什么驱使我上路? 这是我父亲常问的问题,也是大多数人问的问题。当一个旅行者要离开,人们总问:“你要去哪里?要去多久?”简而言之,他们在追问一个目的地,这目的地被计划保证着——人们把目的当作旅行的意义。这样的旅行注定会令人失望吧。屏幕后面那些诗意的远方勾起旅行的欲望,但当目的地赤裸裸地躺在我们眼前,期待转变为失落:原来就是这样啊。追问目的地的人被抵达的欲望控制着,旅行的欲望对他们而言像一种疾病——一种要通过失落平复的疾病。 歌声的薄翼轻轻颤动:“却说不出你离开的原因。”这是另一种旅行,不被抵达的欲望控制的旅行。旅行首先只是离开,但离开不是为了抵达。旅行者不再被一个耶路撒冷呼唤着,而首先只是一种行走,无所事事的行走——但不是犬儒主义的行走。他们的行走只是对城邦软弱的挑衅和反抗,但反抗总是依附于那被反抗之物,就如同那最恨父亲的人在根底里最爱父亲。 那些深信旅行不能有目的地的人、那些追随第欧根尼的羊群,如同那些喧哗着“生命没有意义”的人一样,他们并没有比过去更爱生命,而是深深地怨恨生命,怨恨这没有意义的生命,怨恨那个抛弃了子民的上帝。他举目四顾这上帝已死的贫瘠荒原,绝望地哭喊:生命没有意义!这一坨进食又排泄,接着腐烂在泥土和虫子中间的肉!父亲,你为何抛弃我? 当他们踏上旅途,他们在每一个目的地找到的都只是厌倦,在荒原里没有一坐教堂,他们只是说:原来只是这样,原来那些美好的远方只是这样。那深深的怨恨剜去他们的双眼,而且也要砍去他们的双脚。 旅行,向着目的地的抵达——从一开始它要的就是让自己厌倦。每当他们抵达,那么目的地也不再是目的地、抵达也不再是抵达——目的地之所以是目的地,在于我们在抵达它的途中,抵达把目的地取消就意味着把自己也取消。上帝已死,再没有更高的价值,再没有本质,这些论断被抵达之厌倦控制着,被深深的怨恨控制着,而这对上帝的不信早已隐含在最初的信之中,就如厌倦早已隐含在抵达之中。 抵达要的只是厌倦,它渴望记忆中的最初的激情再一次被新的目的地挑起,接着被消灭,再挑起,再被消灭。目的地被厌倦了,可是目的地的位置被保留着;上帝死了,可上帝的位置被保留着,只是没有东西占住这位置。 向往着目的地的抵达总是在自身之内滋生着反对自身的力量。一旦到达目的地,抵达便转过来反对自身: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白来了! 真正的旅行者不要这样的抵达。不是目的地在呼唤着旅行者,而是旅行者要去那目的地。不要说因为目的地的美好所以我要上路!而要说因为我上路了,因为我的抵达,所以它如此美好。厌倦的旅行是虚弱的,它迈着缓慢又虚弱的步伐,只有在咽下几口目的地的光辉才能勉强支撑。但真正的旅行是肯定,真正的旅行者说:我要!这就是我要的!而不是说: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漫长的公路上,陈绮贞唱道:“你离开我就是旅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