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盲与错置
所谓目盲,大约是无法认清真相,而这或许是生活的常态。目盲有许多类别,也有不同的盲度——最浅的那一种,是戴上蒙眼布,完全生活在黑暗中。用来保护领地的强力谎言,拒绝母亲,多年的沉默,应对粗糙恶意而产生的恐惧,不解,自愿的不解,怨恨与愤怒,与至亲的龃龉,以及无法面对的自我真相,都是不同程度的目盲。人在黑暗中摸索很久,也不一定能明白自己为何而盲。至少奥莱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明白,其间种种的重大变故与失落,似乎也没有直接产生促成他睁眼的契机。
书的绝大部分内容在黑暗中,直到结尾揭示黑暗并非真相。在漫长的错置中,奥莱克展现的是超乎寻常的勇气。灵能/天赋是锋利的礼物,强大又危险,一种方法是善加运用,另一种是不用。这倒是让我想起地海的恬娜,格得,黑玫瑰与钻石,以及许多UKL故事的主题:不去运用天赋,是一种多么了不起的节制。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自愿地蒙眼,先是为了控制野性的灵能/天赋/Gift,后来是为了承诺,再后来是为了保护家族的责任。但在奥莱克的故事里,UKL揭示了另一种变化:即使是节制,如果有愚昧顽固的成分,也会变得危险。目盲与错误是谎言的一体两面:人需要漫长艰辛的探索,才发现原来是谎言的一切强力,都在于信。你相信,你愿意相信,你以为不得不相信。而我们携带谎言参加葬礼,被朋友安慰,守护想守护的东西,并且穿过生活。
但在谎言中人也可以习得勇气,学习如何行动与生活。直到真相来临,“在寒光下检视人生,发现它与自己先前认定的是两回事。”认清真相,需要的是更大的勇气。真相不会是你努力击破谎言而得来的奖励,真相只会是馈赠——礼物不会做出任何要求,它只会降临。如何领受,如何看清那份礼物,才是人需要做的事。而馈赠的到来往往曲折而出乎意料,它仅跟随更伟大的时间运作,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而其间漫长的时光,也许都是一种盲目。梅乐当年在鱼藤水走下台阶,许多年后她的儿子又回到那个小城。结尾歌里说的很对,奥莱克是梅乐的馈赠。而读者们知道,奥莱克为了完成这份馈赠,行了多远的距离。
失去一些什么,得到一些什么,UKL一直写的是最真实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