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川有许多粪》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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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川有许多粪 - 评论

读书笔记 | <<鹿川有许多粪_韩李沧东,_译者_春喜_Z_Library>>[韩]李沧东

2024-03-05 01:45 | 页码:13 我的表情与嗓音里充满委屈。我说我不是大学生,没有参与示威,是无辜的,没有任何理由被抓到这里。我边说边能感觉到自己的话自相矛盾。我隐瞒了自己参与示威的事实,同时又相当于认可了另一个事实:如果参与了示威,理所当然会被抓到这里。我强调自己不是大学生,也是因为觉得大学生可以随便被押运到警察署。


2024-03-07 13:32 | 页码:22 后辈恨不得从现在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塑造一个觉醒的民众形象。


2024-03-07 13:32 | 页码:23 因为即使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也通过自身的力量发生了改变,而且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2024-03-07 13:32 | 页码:24 我们在市区再次相见时,他不苟言笑地如此回答道。他的着装比上次更加寒碜,脸色看起来也变得更加憔悴,可是眼神却变得闪闪发亮,像换了一个人。 总之,对他而言,在静坐现场度过的那几天算是名副其实的民主主义训练。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初遇时那种畏缩卑怯的样子了。


2024-03-07 13:33 | 页码:26 非法投票箱


2024-03-07 13:49 | 页码:28 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我们觉得他不是活在地上,而是活在云上。” “活在云上?” “因为他的想法总是很荒唐。


2024-03-07 13:49 | 页码:28 早知道他会这样,当初要离开老家时我根本不会走。他说得好像到了首尔就会改变命运一样……来了首尔,只要踏踏实实做一件事,也不会受这种苦。‘做这个生意会赚大钱’,‘做那个好’,他每次都吹牛说‘只要这次做成了就能翻身’,却从来没有成功过。我已经被骗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努力生活,却不顺利,所以才会那样。”


2024-03-07 13:50 | 页码:29 他变成这样,可能先生您这样的人也有责任。我不是怪您,别往心里去。” 我听不懂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这样的人煽动张丙万去搞政治吗?我无以作答,只能退出家门。我沿着贫民区崎岖的山路向下走,路过小卖部时为他家买了一箱方便面和两斗米。这当然不是因为我认为能够用这些来补偿她所说的“责任”。


2024-03-07 13:50 | 页码:29 “夫人去哪儿了?” “哼,婆娘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他突然发怒,我也不便追问。我猜他的妻子可能已经调理好身体,出去做保姆了吧。


2024-03-07 13:50 | 页码:30 据他所说,那是一次事先周密计划过的非法选举,尤其是投票、开票的过程自始至终都由电脑完美操作,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当今军事独裁政权与美国佬的合谋。当然了,我并非第一次听他讲起这些,所以丝毫不觉得惊讶。 “那么,张兄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什么怎么做?什么意思?要斗争啊!”


2024-03-07 13:50 | 页码:31 我是说,张兄这段时间也斗争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时候静下来看看周围了,也审视一下自我。” “审视自我?我怎么了?” 他突然喊叫起来。我看到他瞪着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寻常的锋芒。后来回想,那是他对我的最后警告。因此,如果我当时大致整理一下自己的措辞,或许可以避免接下来的不幸。然而,可能我当时怀有一种荒唐的优越感,认为就算他再怎么不爱听,或者不论他那段时间接受过多少政治洗礼,我也能给他几句人性化的忠告。这是我的失误。


2024-03-07 13:50 | 页码:31 “因为在我看来,张兄的情况很凄惨。现挣现吃都很辛苦,怎么能这样置家庭生计于不顾,在外奔波呢?民主主义也好,运动也好,可是家人眼下连口吃的都没有,到了饿肚子的境地,张兄应该先顾好自己比较好。正如张兄所言,您一无所有,只是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苦力,像


2024-03-07 13:51 | 页码:32 现在看来,你完全是全斗焕的走狗吧!


2024-03-07 13:51 | 页码:32 知道我上次坐牢时的那个检察官怎么说吗?和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你和他们都是一路货色。让我喝口凉水清醒一下,是吧?别胡扯了!该清醒的不是我,而是满肚子墨水的你!


2024-03-07 13:51 | 页码:32 ?哼,小说家这等货色早去江南〔7〕那片的包间里,听那些卖春陪酒女的故事了,吃错什么药了,来我们这种地方晃悠呢?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要找小说素材,去别的地方打听吧!明白了吗?”


2024-03-07 13:52 | 页码:33 说来可能难以置信,我当时被泼了一脸啤酒,听着劈头盖脸的侮辱性话语,甚至有种难以言表的快感。


2024-03-07 13:52 | 页码:33 你这独裁政权的走狗,美国佬的奴才!


2024-03-07 13:52 | 页码:34 您不知道吗?已经有十来天了。丈夫被关押的那段时间已经等得够辛苦了,放出来之后也看不到什么改变,反倒比之前更加狂妄,可能忍不下去了吧。虽然轮不到我说三道四,可是女人能忍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了。养家糊口都困难,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又搞政治又搞什么的,结果被关进监狱,哪个女人会喜欢呢?


2024-03-07 13:53 | 页码:35 战警们正在把举行“反对拆摊”示威的摊主们强行拖上大巴。他们被战警拖着,依然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口号。“保卫生存权!”“贫民也是人,凭什么杀人拆摊?”等标语胡乱散在地上。


2024-03-07 13:53 | 页码:35 的小推车上虽然只是稀稀拉拉地摆着几个苹果、橘子什么的,不过假如不切掉他的四肢,很难把他与小推车分开。看到他的脸的瞬间,我十分意外。那人正是张丙万。 “天呐,真恐怖。这个人怎么这副样子?


2024-03-07 13:53 | 页码:35 一个年轻女人咋舌叹息道。那真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他被拖倒在地上的样子,不禁令人联想到在地上爬行的拉车牲口。奇怪的是,与其他摊主不同,他闭着嘴一言不发,只是瞪大双眼,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的修道者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任由拉扯。


2024-03-07 13:53 | 页码:36 现在不是被拉,反倒是自己主动在拉。他全身伏地,以自己的力量拉拽着全世界的重量。我不知道他将去向何方。


2024-03-07 13:53 | 页码:36 当初打算在杂志上刊载张丙万的故事的那位后辈,如今已经入职某知名女性杂志社,是一位相当活跃的记者


龙川白 2024-03-07 13:55 | 页码:39 父亲名字的三个字已是不必加敬称的犯人的名字


2024-03-07 13:56 | 页码:40 检察官听着我磕磕巴巴的冗长陈述,嘴角泛起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2024-03-07 13:56 | 页码:41 我辩解般拙劣地回答着,陷入一种无力感。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再次意识到,莫洙这个旧称依然是我无法抹除的名字。尽管我极力撇清,最终还是因为父亲的问题,根本无法摆脱。


2024-03-07 13:57 | 页码:43 得知父亲为什么为我取这个名字之后,才真正对此心生厌恶。我无法忍受父亲把自己失败过往的恐怖外壳罩在我身上。大二那年参军之前,我自己通过各种努力,经过烦琐棘手的行政手续,改了名字。


2024-03-07 13:57 | 页码:43 你父亲过去曾经加入南劳党〔2〕,是一个共产主义者,这些应该了解吧?”


2024-03-07 13:57 | 页码:43 “知道得不多,只了解个大概。六二五战争〔3〕前后,父亲因此有过一段牢狱生活,出来之后也……” 我故意说了一些提问之外的内容。 “知道得不少呀。不过,金先生对父亲的这种过往或者思想有什么看法呢?”


2024-03-07 13:58 | 页码:44 如果现在必须在南北两种体制中二选一的话,尽管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是说如果,我当然只会选南部。因为我的精神与思考方式、生活习惯……我人生的所有根基都是在这种体制下形成的。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实际上是一名对孩子们进行反共教育的教师。”


2024-03-07 13:58 | 页码:45 可是,间谍罪?我和这片土地上出生并接受教育的其他人一样,从小在教室和路边的标语中以及报纸上见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表达,却从未想过会和我有什么直接关联。直到此刻,我依然感觉不太真实。报纸的社会版面醒目地刊载着“间谍集团一网打尽”的标题,还刊有画着各种箭头的图表、随机数表与无线电等证物照片,以及父亲那张憔悴的脸,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恐怖。我艰难地开口回答道:


2024-03-07 13:59 | 页码:46 这个嘛……性格不够毒辣凶狠,是做不出那种事的。父亲的意志不够坚定……生活上也几乎是个废人。认识父亲的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2024-03-07 13:59 | 页码:47 金学圭,也就是你父亲,在接受调查时主动交代,为了证明自己的理念很透彻,根据马克思〔5〕的名字为儿子取了名。”


2024-03-07 14:02 | 页码:47 算是对自己失败人生的一种补偿心理。这种即兴、浮夸的东西,反倒证明他不适合间谍这种可怕的工作吧?” “金先生,”检察官嘴角泛起诡异的笑,“你对父亲的分析相当冷静啊!” “说起来虽然很丢脸……我从小从未尊敬过父亲。父亲从未展现过一个家长的权威与能力,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副完全无能的糟糕模样。


2024-03-07 14:02 | 页码:47 为了证明父亲不是间谍,我只能在检察官面前亲口说出父亲的全部缺陷。


2024-03-07 14:02 | 页码:48 其实我特意请金先生来,也是为了让你跟父亲见面。你父亲已经移送关押,在拘留所里,不允许普通探视。不过,我可以为你和父亲安排一次特别会面。” “谢……谢谢!可是……” “可是,我为什么特意安排这种特殊会面?你似乎对此感到很意外。


2024-03-07 14:03 | 页码:48 为了赤化统一,把老弱病残也利用到间谍组织,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再次证明了北部傀儡集团的恶毒性。他们从十几年前开始接受指令并收集重要情报,拘捕时的随机数表、活动经费、短波无线电等各种确凿的证物已被全部没收。


2024-03-07 14:03 | 页码:49 也就是说,没有明确的证据。组织这次怀疑他还与过去南劳党的一些地方组织网保持来往,或者说他至今仍与一些负责人关系密切,只是没有物证。而且,其他参与者都表示与金学圭没有关系。” “如此说来,父亲应该是无罪的啊!”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金学圭本人极力主张自己也参与了。” “怎……怎么可能?”


2024-03-07 14:03 | 页码:49 在侦查机构刚抓捕你父亲时,我认为有一个重要信息值得参考。他本人刚开始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我无法为你详细说明搜查过程……总之,你父亲在接受搜查的过程中大概了解了事件全貌之后,突然开始主张自己也参与了。他坚决表示自己是间谍,让我们抓捕他。


2024-03-07 14:03 | 页码:49 “对共关系上并非一定如此。‘我是共产主义者’,说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罪。而且,不是间谍的人自称间谍,简直难以想象!除非说话的人疯了。总之,金先生,你明白我为什么特意安排你与父亲会面了吗


2024-03-07 14:04 | 页码:52 姑妈的话语中夹杂着平时对我的埋怨与不满。其实,对姑妈来说,我算是一个丢下父亲不管不顾的狠心侄子。半个月之前,她告诉我父亲的消息时,本以为我会立刻返回首尔,我却没有回来。 “做人怎么能心肠这么硬呢?”


2024-03-07 14:04 | 页码:53 然而,事实并非姑妈所说的那样,我当然没有完全摆脱之前因父亲的问题所产生的不安与恐惧。其实,说不定反倒是我自己培养了那种恐惧。当我独自在出租屋里读书,聆听着黑夜里笼罩四周的寂静的时候,经常会突然陷入一种难以忍受的担忧与绝望。


2024-03-07 14:05 | 页码:54 茅房的石棉屋顶几近坍塌,低得让人伸不直腰,我只能像个女人那样蹲着撒尿,每次都有种被阉割似的自虐快感。


2024-03-07 14:06 | 页码:55 六二五战争之后,当局下达了一网打尽检举令,姑父突然销声匿迹,至今生死未知。而在这片土地上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三十多年来也一直背负着罪名生活。


2024-03-07 14:06 | 页码:55 然而,父亲对这种生活的所有痛苦表现得漠不关心,包括父亲在内的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活重担,只能全部落到母亲的肩上。不过,母亲在父亲面前绝对不会提起钱的问题。如果哪次在父亲面前不经意地表示出对钱的担忧,父亲便会突然大发雷霆,发疯一般大喊: “钱!钱!钱!别跟我提钱!钱算什么!我搞不懂。我不做金钱的奴隶!门儿都没有!我金学圭宁愿死,也绝对不会为钱而活!”


2024-03-07 14:06 | 页码:55 如果他不想成为金钱的奴隶,就会有人为了他被迫成为金钱的奴隶,他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真是令人费解。而那个人,就是不幸的母亲。


2024-03-07 14:07 | 页码:56 文学?你小子,文学一定要读大学才能学吗?去大学那种地方,书本里学的文学算什么文学?吃饱了撑的,才去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工厂里、工地上,在生活第一线流汗,才是真正的文学!连高尔基也是在餐馆里一边刷盘子一边写作。近来的什么作家、教授,连高尔基脚上的泥垢都不如,谈什么文学,谈什么艺术!你小子,—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不想着谋生活,上什么大学呢?你那种腐朽的思考方式,能做成什么事?你这疯子,死了算了!”


2024-03-07 14:08 | 页码:57 成为公务员可能是最忠诚地服从这个社会的方式,不过以母亲的经验,她或许以为,公务员非但不安全,反倒会很危险。


2024-03-07 14:09 | 页码:59 父亲以前总是弯着腰,驼着背,现在却像是故意似的挺胸抬头,坐得笔直。我莫名地感觉到父亲这种不同以往的姿态十分可怜,像极了拙劣的表演。 “金学圭先生,儿子很担心你。你年纪大了,现在也该为孩子考虑一下了。怎么能这样让孩子们担心呢?”


2024-03-07 14:09 | 页码:60 检察官说了一句“请狱警当作没看见吧”,然后递给父亲一支烟。他向狱警寻求通融,一方面是为了尊重他们的规则与职责,另一方面也像是有意对嫌犯表示出一定程度的亲切与善心。不过,父亲接过烟叼在嘴上,并未表示任何谢意


2024-03-07 14:10 | 页码:61 “父亲,您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您现在也可以说自己是无罪的,检察官会妥善处理的。难道是因为对一起被捕的那些人的道义吗?或者您说说,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我紧握着父亲的手,几乎是在哀求,父亲却闭口不言。其他人,也就是检察官与书记员,还有狱警,像是冷静的看客一样望着我们。


2024-03-07 14:10 | 页码:62 我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虽然不了解父亲怀有什么信念,不过那有什么了不起?至今让家人受苦受累已经够多了吧?我们现在又要受父亲牵连,承受痛苦吗?因为您那自以为是的思想与信念?母亲这一生是如何度过的,又是如何去世的,您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那都是因为谁?晓善为什么要去工厂受罪,如今沦落到四处逃亡的境地?好,您现在打算让晓善再背负一个间谍女儿的罪名是吧?” “对你们……我很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我不相信这句话。父亲从未考虑过家人。您才是真正的利己主义者。父亲所谓的信念,就像是飘浮在半空的海市蜃楼,与您的人生毫无关系。所以,您请便吧。服从那种信念与思想的安排吧!做个间谍也好,其他也罢!


2024-03-07 14:11 | 页码:63 有个词叫作‘龙川白’。” 这时,父亲声音嘶哑地说道。 “可以指疯子,也可以用来称呼那些据说受到上天惩罚的麻风病人。总之,是那种与健全人或者普通人合不来,被世界抛弃的存在……” 父亲望向半空,自言自语般慢慢地继续说着。 “战争结束后,龙川白突然多了起来。龙川白在乡村、城市之间遭受着猪狗不如的待遇,于是经常结伙行动。我不明白为什么战争之后,龙川白突然变多了。不过,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其中也有自发成为龙川白的人。细算来,我也算其中一个……”


2024-03-07 14:11 | 页码:64 我现在还能活多久呢?虽然对不起你……我已经决定了,不要至死做一个龙川白。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父亲再也没有开口,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重的静默。 “所以,所以……现在不想再当龙川白了吗?为了摆脱龙川白的生活,所以要触犯间谍罪吗?这是将您的过往人生一笔勾销的唯一方法吗?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呢?您这么做,过去的生活就会有所改变吗?这种做法很傻,是彻底的自我欺骗。在我看来,只是发疯罢了,又成了另一个龙川白。”


2024-03-07 14:11 | 页码:65 门之前,我本可以再为父亲向检察官求一次情,却又打消了念头。我想,父亲就算承认了根本没有犯下的间谍罪,被判了刑,未必会比现在更加不幸


2024-03-07 14:12 | 页码:65 再回首时,那巨大的建筑物依然矗立在坟墓一般的寂静中。我缓缓走向远处的出口。


关于命运 2024-03-07 14:16 | 页码:67 孤儿院院长是一个伤残军人,战时失去了一条腿,整天都在酗酒。 院长常在深夜醉酒时突然大喊:“紧急,紧急!”他叫醒熟睡的孩子们,开始军事化训练。熟睡中醒来的孩子们晃晃悠悠地支撑不住身体,他便会用手中的拐杖暴打。不过,对于在此长大的孩子们来说,挨打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与吃喝拉撒没有什么区别。孩子们真正无法忍受的,不是挨打,而是挨饿。


2024-03-07 14:16 | 页码:68 她肤色雪白,像极了当时供应的美国奶粉;眼睫毛很长,名字也是在教堂里取的,叫作“玛利亚”


2024-03-07 14:16 | 页码:69 排练时,每次快到了公主亲吻的时刻,我便十分紧张,双腿发麻,突然尿急,感觉快要憋不住了。可她在排练时从来没有真正亲过我,只是做做样子


2024-03-07 14:17 | 页码:69 我至今也搞不明白,指导老师当时为什么偏偏让我扮演王子。可能他认为变成丑陋蛤蟆的王子与我这个不幸的孤儿身世十分相像吧。总之,平时总被其他孩子孤立、捉弄的不幸孤儿可以被漂亮的富家女孩亲吻,就算是在话剧中,也实在太离谱了。我闭上眼睛,在等待女孩的嘴唇吻上来的那个无比紧张的瞬间,经常会陷入恍惚的梦境——说不定我不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卑贱不幸的孤儿,而是会以高贵的身躯获得重生的王子。


2024-03-07 14:17 | 页码:69 我把所有东西藏到了拉起幕布的舞台后面的黑暗之中。这个世界美得耀眼,完全不同于令人厌恶的现实世界


2024-03-07 14:17 | 页码:70 为了扮成蛤蟆的模样,我身上套着一个装美国救援物资的面粉口袋,袋子上印着大大的英文单词“USA”,套上之后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2024-03-07 14:17 | 页码:70 因为我很快就会以王子的身份重生,我在等待着那个耀眼的瞬间。我为此呱呱呱地叫着,嗓子都快哑了,在地上爬来爬去。我爬得十分卖力,即使后来膝盖破皮出血,也不觉得疼。


2024-03-07 14:17 | 页码:71 心脏如雷鸣般咚咚跳动。眼看着公主的嘴唇正要触碰到我的那一刻,世界突然一片漆黑。怎么回事? 停电了。舞台上、观众席上,自然全部乱作一团。虽然当时停电十分常见,大家却没有耐心继续等待。灯光没有再亮起来,话剧当然也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人们打翻了凳子,大声嚷嚷着蜂拥而去。我依然独自蜷缩在舞台的黑暗中。大家都走了,没有人为这个不幸的孩子解开魔法,我只能孤零零地留在黑暗之中。 那天晚上,我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独自走回了孤儿院。那段路既漫长又孤单,也很痛苦。我任由狂舞的雪花抽打着全身,怒吼的波浪像是要撕咬堤坝一般冲过来,我在绝望中全身颤抖不已。现在我只能是一只丑陋的蛤蟆,魔法永远也不会解除了。


2024-03-07 14:18 | 页码:72 我们很快得知,他们是来领养孩子的。孤儿最重要的就是要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我们坐成一排,夫妇二人与院长一起在我们面前慢慢走过,仔细地逐个打量我们。男人是一个光头,穿着一条满是油垢的收脚裤。他打量着我们,眼神里莫名有种凶狠的感觉。不过,衣着寒酸、紧跟在丈夫身后的大婶看起来很善良。她挨个看着我们每一个人,反复说着“哎哟,天呐!哎哟,天呐!”仿佛我们十分不幸。突然,男人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2024-03-07 14:18 | 页码:73 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却也是每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的梦想。这意味着告别饱受饥饿与虐待的令人厌烦的孤儿院生活,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最重要的是,从此有了新的爸爸妈妈。我居然也拥有了说不定会实现梦想的这一刻。


2024-03-07 14:18 | 页码:73 “这小子怎么看起来三天也讨不到一碗稗米粥呢?会不会整天病恹恹的呀?” 我努力挺直腰杆,咬紧牙关,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精神一点,令他满意。然而,他貌似并不满意。不过,大婶看起来对我动心了。她嗓音温和地问这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喜欢吃什么?学习好不好?


2024-03-07 14:18 | 页码:73 大婶和蔼地问我。听到这句话,我瞬间忘记了此前的卖力表演。大婶温柔的嗓音让我想起了日夜思念的未知长相的妈妈。我没有回答,嘴唇抽动,大哭起来


2024-03-07 14:18 | 页码:74 别挑挑拣拣了,就带这孩子走吧。我挺喜欢他。” “这小子这么瘦弱,带回去怎么使唤?” “至少看起来挺善良的。” 男人虽然看起来很不情愿,却终于下定决心遵从夫人的意思。他们和院长办理完领养手续之后,一起谈论着一些私事。我坐得笔直,腰杆酸痛,紧张而且不安,几乎喘不过气来,心脏难以抑制地跳个不停。我心想,这一切太顺利了。我的脑海中充满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幸运不会如此轻易找上门来。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就在那一瞬间,命运之箭偏离方向,射到了意外之处。院长室的门开了,成万那小子进来了。当时,每当有船靠岸,他便去码头干活。这当然是院长吩咐的。因为他的体型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成年人,应该出去挣点伙食费回来了。


2024-03-07 14:19 | 页码:75 刚才为什么不给我们看?” “他出去干活了。老大不小了,得慢慢学着自己干活挣钱吃饭了。” “对,我也这么想。人就得自己挣饭吃。” 男人不断点头,向站在门旁的成万招招手,让他走近一点。男人摸摸他的手、小臂,甚至还摸了他的肩胛骨。那一刻,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怨恨地看着一无所知、任由摆布的成万。终于,男人做了决定。


2024-03-07 14:20 | 页码:77 我在美国生活了大半辈子,喜欢大酱汤依然胜过西餐。唯独这烟,习惯了洋烟的口味,改不了。”


2024-03-07 14:20 | 页码:78 举起酒杯,哭得一塌糊涂。我看了他一会儿,掏出了藏在口袋深处的存折。他十分惊讶地看着我。 “这是什么?” “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不过已经是我这些年一分一分攒下来的全部财产了。我现在把它借给你,用来交尾款吧。” 他的尾款还差三百万韩元,刚好和我存折里的储蓄金额差不多。他看着存折,猛地抓住我的


2024-03-07 14:20 | 页码:79 就这样我交出了十年来从未离过身的存折。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去银行取了钱,然后去了他的办公室所在的明洞那一带的某栋高层建筑。他去办公室交尾款,我在外面等他。左等右等,他也没有出来。我等不下去了,进办公室一看,没有看到他。他从后门跑了。我问了问别人,这座建筑根本不对外出租。我彻底被骗了。


2024-03-07 14:20 | 页码:79 他从未去过美国,只在六二五战争时给美军当过几天翻译,懂几句英语而已。 尽管如此,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那是一笔什么钱呀,他居然带着跑了?从那时起,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他。我在包里装上美国产的打火机、指甲刀、瓶起子、钢笔等,一边叫卖,一边奔走于首尔的各个旅馆与茶房。然而,天地广阔,找到他岂是易事。


2024-03-07 14:20 | 页码:80 其实,那是再傻不过的事情了。他正是因为付不起酒钱才被酒馆服务员揪住衣领,这样一个骗子哪有钱还我呢?他依然双眼无神地望着我,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 “I’m sorry,I’m sorry……” 他的卷舌音使我忍无可忍。刚好我当时叫卖的商品中有一把美国产登山刀,我掏出来刺向了他。那一瞬间,我想捅死他,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骗子没被捅死,我却因此被警察抓了。钱不但没找回来,我还坐了牢。想到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戴手铐,不禁悲从中来。我是一个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没有容身之地的孤儿,本想来首尔老老实实地生活,千辛万苦竟落得如此下场。我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2024-03-07 14:21 | 页码:81 听他讲起那段时间的家庭生活才知道,他果然和我一样一路坎坷。他当时幸运地取代我成为别人家的养子,去了才发现原来不是做养子,而是做劳工。带走成万的那个男人是釜山周边一家铁器厂的老板,每天像牲口一样使唤他。


2024-03-07 14:21 | 页码:82 那个女人至少心肠还比较好。我能在那个家里忍受下去,也是因为她。可她不知得了什么重病,突然离开人世。随后,我就彻底离开了那个家。” 成万原来也和我一样命运不济。他离家之后,和我一模一样,在社会的最底层拼命挣扎着活下去,最后却来到了这里。


2024-03-07 14:22 | 页码:83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来到首尔,在龙山站前饿着肚子流浪了很多天,在某户人家的墙角下闻到过这种气味。这种气味刺激着我饥饿的肠胃,此后再也难以忘怀。


2024-03-07 14:22 | 页码:85 怀孕五个月的妻子流产。同样是地下出租屋,邻居家好端端的,只有我们家煤气泄漏,或者地暖不热乎,这种例子数不胜数。买东西总能买到劣质产品,甚至早晚上下班时,每次只要我到达车站,必定只能目送公交车离去。 有一天,妻子建议我去看一下算命先生。她听说弥阿里岭那里有一个盲人道士料事如神,运势算得很准。也对,摊上一个我这样倒霉至极的丈夫,产生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2024-03-07 14:23 | 页码:86 不论当今是电子时代还是宇宙时代,这种生意都越来越红火,真是一出奇观。我们根据妻子手里拿的路线图,走进了某家店。果然有一位衣着怪异的盲人老道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


2024-03-07 14:23 | 页码:87 真是令人无语。我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因为父母成为富豪?我真想立刻站起来大骂这个半吊子。妻子的反应却不一样。她听算命先生说完,突然两眼放光,又多加了些酬金,请瞎子说得详细一些。女人呐,再怎么荒诞的话,只要当下听着顺耳,就一定会竖起耳朵。算命先生左右摇晃着身子,眨了眨眼睛,白眼球转动了几下,说我不久就会从父母那里继承一大笔遗产。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2024-03-07 14:24 | 页码:88 您可能会记起来吧,当时电视台中断了常见的连续剧和体育转播没日没夜地播放那些令人厌烦的煽情节目。


2024-03-07 14:24 | 页码:89 民族独有的悲剧与伤痛啊!”


2024-03-07 14:24 | 页码:89 民族悲剧?喂,你也能说出这种话?我得重新认识你了!” “说什么呢?我能视而不见


2024-03-07 14:25 | 页码:90 他终于说出来了。他开的那辆私家车的主人是一位年过七十的老先生,是一个所谓的“三八线脱北者”。解放〔1〕之后逃离北方,来到了韩国。老先生当年拼死拼活地挣钱,现在是个身家数十亿的大富豪。不过,我经常听成万那小子抱怨他是个小气鬼,就连买杯咖啡也舍不得。他在钟路区拥有好几栋建筑,收租后又往外借钱,似乎做着吃利息的高利贷行业。


2024-03-07 14:25 | 页码:92 才是真真正正地等着天上掉馅饼。成万努力好好表现自己,老先生不知是看透了他的内心,还是如成万所说的“人情淡薄”,终究从未说过一句令人满意的话。成万吃不到“馅饼”,整天念叨着“希望落空了”,现在又突然说什么“心生妙计”,谈论起我的伤疤,对此我还真是挺好奇


2024-03-07 14:26 | 页码:94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看来你觉得这个方法很荒唐,不过你看看现在电视上的那景象。反正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生是一塌糊涂,活得不成样子。而且老头都快死了,财产归谁呢?还不是那个狐狸精吃独食?我们也分一点不是挺好吗?”


2024-03-07 14:28 | 页码:102 我只是颤抖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或许是我的态度有些怪异,老先生抬起头来问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叫金兴南,我的真名叫金兴南。” 我艰难地回答道。我的嗓音颤抖着,话也说不清楚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老先生没能立刻听明白我的话。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金兴南,我真正的名字是金兴南。” 老先生嘴巴张着,呆呆地看了我好长时间。看他那副表情,像是听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我绝对没有说谎。您看。” 我原地解开皮带,露出整个屁股给老先生看。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


2024-03-07 14:28 | 页码:103 “看见伤疤了吧?块疤没错吧?这不是假的,是真的疤,不是我伪造的。从小就在这个位置。我一直不知道这块疤的来历,现在看来是被火烫的啊。是的,没错,就是这样的。如果没有被火烫过,怎么会有这种疤呢?” 我精神恍惚地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能我当时太兴奋了。也是,这又不是我的错。这种情况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冷静呢?老先生也懵了。他确认过我屁股上的疤,如中风一般,全身开始颤抖。


2024-03-07 14:29 | 页码:104 我是我们家的三代独子,却对父亲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行。解放之前,我和住在首尔的一个女人在一起,用现在的话说叫‘谈恋爱’,后来‘三八线’突然封锁了,两边被禁止往来。家里于是不断吵着让我


2024-03-07 14:30 | 页码:109 正在大学医院的急诊室。老头突然心脏麻痹了。” 我心里似乎有种十分沉重的东西正在坠落,那一瞬间我简直快要窒息了,握着听筒的手开始发抖。 “昨天傍晚,也是你走了之后,老头不知道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呼吸急促,凌晨突然犯病了。拉到医院,医生说已经不行了。虽然人命难料,怎么能这样说没就没呢?我们假扮儿子的骗局,是不是对老头打击太大了?事情搞成这样,我这良心很是过意不去。”


2024-03-07 14:30 | 页码:110 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移送到了太平间。那位老先生,不对,我现在应该称呼他为父亲,父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问成万,老先生临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我还心存一线希望,说不定他留了一句话,说我是他的儿子。成万的回答却令我十分绝望。老先生突然犯病,一句话也没能留下便被送往医院,到达医院时已经断气


2024-03-07 14:30 | 页码:112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真的患了病。我对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失去信心无欲无求,不想上班,不想见人,甚至连饭也不想吃了。我终于被公寓物业开除了。家里是一副什么鬼样子,我也毫不关心,只感觉活着很没意思。我逐渐说不出话来,整天像一头被关在圈里的牲口,躲在房间里望着半空。 妻子想


2024-03-07 14:31 | 页码:113 真是苦了她。有一天,我躺在房间里发呆,三岁的女儿可能是肚子饿了,哭着摇晃我的双腿。我不由自主地将她一脚踢开。等我清醒过来,只见孩子撞到墙角,脸色发青,尿了一地,快要喘不过气了。那一瞬间,我有种难以抑制的恐惧。


2024-03-07 14:31 | 页码:114 看,这就是那件东西。这就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不过,十分奇怪的是,这块表到我手上之后,我逐渐忘记了煎熬至今的心病。现在几乎快忘光了。 最近,报纸、电视上天天说个不停,似乎很快就会统一。是否真的能够实现统一,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猜得到呢?不过,如果统一了,我也有个小小的愿望。我想去父亲的故乡兴南,去未曾谋面的祖父的坟前,摘下手表,替父亲磕个头。


2024-03-07 14:31 | 页码:115 这样的人所经历的痛苦,可以得到补偿。虽然这样说可能很无知,不过就算统一了,人的生活又会有多少改变呢?知识分子一直在宣扬着历史什么的,所谓历史又对父亲的这块旧表了解多少呢? 我曾见过一位大学生,他对我说:命运都是人为创造的。按照那位大学生的说法,以前人的命运或许是由神灵创造的,但现在我这种弱者的命运却成了金钱与权力所有者的政治游戏,或者是由依附美苏这些外部势力的人所创造也对,我觉得这句话并非全无道理。战争把我变成了孤儿,可战争是由谁挑起的呢?不也是人吗? 不过,我总觉得这种说法未免还有些欠缺和不足。如果没有命运之神这回事,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重回我的手中又该如何解释呢?这块旧表失而复得,不就是命中注定吗?我反复思考着,如果这是上天的旨意,又是什么意思呢?先生,您怎么认为呢?


1 2024-03-08 00:46 | 页码:119 城铁站附近聚集着用作工地现场办公室的临时建筑与为工人们提供酒菜的食堂,还有简陋的路边摊,不过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显然没有配备解决生理需求的设施。经过工地后方去往城铁站,凡是阴森僻静的地方,必定会看到遍地都是人们的排泄物。因此,这里弥漫着如此刺鼻的气味也不无道理。况且今天又是如此炎热,气味必然会加重。


2024-03-08 00:47 | 页码:120 彼时至今已经过了近十年,弟弟现在按理说应该已经成为财阀公司的精英人士,或是一名高级公务员。


2024-03-08 00:47 | 页码:121 他们暂时停下脚步,望向那片灯光。成排成行的建筑在黑暗中亮起无数盏灯,像是某种巨大的舞台装置,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万家灯火不夜城,其中之一便是俊植的安身之所。 “啊,终于来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2024-03-08 00:49 | 页码:124 反倒是俊植夫妻二人无端地感到拘束,一时不知所措。那家伙端详着正在熟睡的俊植的女儿的脸,又亲了一口,还对妻子开玩笑道: “大嫂比想象中的漂亮多了。看来大哥的手段非同一般啊!” “哪里哪里。” 妻子有点脸红,却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神色。弟弟举止如此自然,俊植心存感激,唯独对那句“比想象中的”耿耿于怀


2024-03-08 00:50 | 页码:125 这一带为了重建,强制驱赶当地居民,闹腾了一番吧?” “是啊。不过,我不能因此就讨厌这里吧?” “我只是刚好想起来了,随口一说而已。大哥,恭喜你梦想成真。


2 2024-03-08 00:51 | 页码:129 俊植当上教师之前,边上夜校边在这所学校做了五年文职,以前还做过杂工。当时,校长叫他“小洪”。


2024-03-08 00:52 | 页码:131 植不断把手往屁股底下塞。他在紧张不安时,本来就有不知不觉隐藏双手的习惯。穿着西装时,手会缩进袖子里;可现在穿着短袖衬衫,两只手只能不断往屁股底下藏。而且,压迫小肚子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他在无意之中也想用双手堵住那个部位。 “金东浩老师怎么样了?” “最近不怎么说话,不过对学校的工作尽职尽责。” “近来不在全国教职工会做事了吗?


2024-03-08 00:52 | 页码:133 知道校长是一个伪善的人。然而,他也知道,校长并没有比其他人更加伪善。


2024-03-08 00:53 | 页码:134 至少打个电话回来啊。你是只带了个人回来,给他做饭、操心这个那个的,还不都是我?再说了,你去上班之后,只有我自己在家,太不方便了。天气又这么热。”


2024-03-08 00:53 | 页码:135 是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妇,一左一右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他们走过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幅画。一家三口看起来实在是太温馨和睦了,俊植十分羡慕地望着他们。这一瞬间虽然十分短暂,却不知为何会产生这种错觉。走来的正是俊植的家人。只不过,玟宇取代了本该属于俊植的位置而已。玟宇十分干净整洁,和昨晚相比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而且他穿的那件藏青色衬衫,仔细一看,正是俊植的衣服。二人不知在谈论着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妻子仰面大笑。俊植意外地发现,妻子的脸庞被霞光染红,异常漂亮。


2024-03-08 00:54 | 页码:136 妻子像是突然对俊植发起脾气,猛地转身离去。俊植虽然搞不懂妻子为何突然发火,却又因妻子和弟弟关系变好而备感庆幸。短短一天的时间,妻子对玟宇的态度明显逆转。吃过晚饭之后,俊植和玟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妻子又拿出两瓶啤酒,配了些简单的下酒菜,张罗了一个小酒桌端了过来。比起早上的态度,这个变化着实令人吃惊。 “嫂子也喝一杯吧!”


2024-03-08 00:54 | 页码:137 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指又粗又短,根本无须特意确认。因此,妻子的意思是说,至少从手指上来看,她讨厌俊植这样的男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完全是个人的审美取向,所以俊植也不好在旁多加评论。可是妻子偏要在此刻说出来,是想怎么样呢?


2024-03-08 00:55 | 页码:139 妻子也只好无奈地随之起身,瞥了俊植一眼。虽然只是无意的一瞥,那一瞬间的眼神却深深地印在了俊植的脑海中。妻子的那双眼睛里,似乎盛满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厌倦与冷漠。


2024-03-08 00:55 | 页码:139 镜中的妻子与俊植视线相触,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他像父亲。” 俊植压制着胸中暗自翻涌的不悦,回答道。 “我像我妈。” “你和小叔差几岁来着?


2024-03-08 00:55 | 页码:140 妻子嗖地背过身去。俊植默默地看着妻子裸露在睡衣外的后背,心中升腾起一股无以言表的愤怒情绪。自己和弟弟不像,俊植很明白妻子这句话的意思。


2024-03-08 00:56 | 页码:141 那位女教师便是玟宇的生母。总之,父亲一夜之间沦为失业者,养家糊口的担子全部落在了母亲的肩上


2024-03-08 00:56 | 页码:141 当时和现在都是如此,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如果突然丢了工作,便没有其他路子养活家人。


2024-03-08 00:56 | 页码:141 他们这种人十分博学,比任何人都深谙世界的运转原理,对当时的政治情况或者韩国社会的结构性矛盾了如指掌,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实际上却连解决一天一顿饭的能力都没有。


3 2024-03-08 00:56 | 页码:142 现在想来,说不定因为玟宇诞生于一场爱情悲剧,是一个迫不得已与生母分离的不幸孩子,父亲的朋友们才对其表现出更多怜悯。总之,相比之下,俊植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人的认可,一直缺乏自信。


2024-03-08 00:57 | 页码:144 不知不觉间,女儿和叔叔变得亲密起来。也是,玟宇的确有这种奇特的能力,不论大人小孩都会很快对他产生好感。


2024-03-08 00:57 | 页码:144 他独自在昏暗恐怖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内心备受折磨。这种感情比起嫉妒,更接近于J种自虐,就好像小时候全家人和谐地围坐在餐桌前,自己却被孤立在旁的那种悲伤与痛苦的背叛感。


2024-03-08 00:58 | 页码:145 俊植没有听过这段往事。妻子至今为止一次也不曾对他提起过,现在却讲给了玟宇。而且,他也从未听过妻子那梦幻般的噪音。这个事实令人难以忍受。妻子为什么要对弟弟讲起这些呢?是什么让妻子陷入了之前未曾有过的感伤之中呢?


2024-03-08 00:58 | 页码:146 有一天,俊植下班后回到办公室,看到她独自坐在那里哭泣。俊植十分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哭得十分伤心,俊植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却又不方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尽情哭了一阵子之后,抬起头说:“今天可以请我喝杯酒吗?”就这样,俊植在那天晚上第一次和她一起喝酒,两个月之后俩人结了婚。不过,她当时为什么哭,俊植至今不得而知


2024-03-08 00:58 | 页码:146 植认为,说不定自己对妻子一无所知。结婚已经六年,自己却从未踏入妻子关闭的内心深处半步。不过,她怎么会如此轻易对玟宇敞开自己紧锁的心门呢? 这一次,俊植对妻子的愤怒转移到了弟弟身上。那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来我家之前,他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如此想来,俊植对玟宇也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他至今做着什么工作,为什么要寄居在俊植家,也从来没有好好解释过。


2024-03-08 00:59 | 页码:147 原来小叔是一个这么纯真的人。” 妻子坐在梳妆台边,自言自语般说道。 “纯真?” 俊植通过梳妆台的镜子,看着妻子涂了厚厚一层白色乳霜的脸。


4 2024-03-08 00:59 | 页码:150 不过,为什么要问我弟弟的事情呢?” “他现在正在被通缉。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他在运动圈是出了名的恶劣。光是假名就用了几个,背后操纵着大学生和劳动者。”


2024-03-08 00:59 | 页码:151 刑警似乎并不期待俊植真的会给自己打电话,而好像只是出于某种义务必须说一句这样的话。出了茶房,与俊植分开之后,刑警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火辣辣的阳光下,他歪着一边肩膀,步履维艰,俊植有种冲动,想要对他说点什么,让他打起精神


2024-03-08 01:00 | 页码:152 天呐,小叔这么厉害?怪不得看他不像个普通人……” “厉害什么?犯了法,逃命呢……” “他是做了好事才这样,怎么啦?一般人能做出那种事吗?” 妻子似乎在说,你这样的人有胆量去做那种事吗?俊植很无奈。妻子平时在电视上看到大学生游行示威,时常会生气地说他们不懂事的啊。 “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这么居无定所……不过,就算过着这种逃亡生活,怎么一点儿也不阴郁呢?” 俊植这才意识到妻子穿着一条裸露着肩膀的无袖长裙,脸上的妆容也稍微浓了一些。妻子的这副打扮,有种前所未有的性感。俊植却很疑惑,妻子这种非同寻常的改变是为了谁?


5 2024-03-08 01:01 | 页码:154 令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妻子那天特别火热。近期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到了最后关头,妻子还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窒息般的呻吟声。他担心声音传出去被弟弟听到,不得不慌忙用手捂住了妻子的嘴。不过,妻子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狂乱的波浪退潮之后,俊植仿佛一条吞下了体型比自己更大的猎物的蛇,慵懒地看着赤身裸体躺着的妻子,怀疑妻子今天为何前所未有地兴奋。会不会是因为白天看到过玟宇裸露的上半身呢?他这该死的想象,怎么也停不下来。说不定,妻子刚才脑子里想的是和玟宇的性事吧?俊植在自己的这种想象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2024-03-08 01:02 | 页码:157 乘务员摸了摸弟弟的头,呵斥母亲道: “大婶,你在儿子面前不觉得丢脸吗?” 事情败露,母亲无言以对,只能乖乖交钱。乘务员接过车费,最后对母亲说了一句: “大婶,至少你还养了一个好儿子。” 然而,世界上正确的真正标准是什么呢?就算有正确的事情,谁又知道说出正确的事情是正确的,就一定是一种正确的做法呢?当时那么优秀的弟弟,现在竟沦为一个通缉犯。俊植看着弟弟,如此想道


2024-03-08 01:03 | 页码:158 植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妻子的反应。或许是情绪使然,他发现这句话似乎给妻子带来了一点冲击。妻子虽然故意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却无法掩饰那一瞬间的脸红。慌张的玟宇也是如此。 “大哥怎么知道的?” “我听刑警说的。是叫美惠吗?” 这当然是说谎。俊植曾经偷看过玟宇的钱包,所以谈起了这位女子。玟宇满脸通红,难以置信地看着俊植。 “他们连这个也知道了?


6 2024-03-08 01:03 | 页码:159 你在想什么呢?” 俊植问道,妻子却依然低着头。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妻子突然转过身,看着俊植。 “我们的婚姻,看来是个错误。”


2024-03-08 01:03 | 页码:161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辛辛苦苦地买个鱼缸回来呢?俊植反问着自己。就连妻子现在也似乎已经对鱼缸没了兴趣。这个鱼缸到底可以解决什么问题呢? “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 昨天晚上,妻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俊植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瞬间猛地一沉,却又极力不表露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真的能叫生活吗?” “那应该怎么生活呢?” “总之,这不是真正的生这种生活不够真实。”


2024-03-08 01:04 | 页码:162 植无法理解,怎么会变成这样。仅在几天前,妻子关心的还是把之前辗转于出租屋时已经坏掉、锯了腿的旧柜子换成新的,再安置个鱼缸,买一套音响设备,怎么把公寓好好装点一下而已。可是,妻子的口中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呢? “每个人都想讲讲自己的故事。” 妻子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自己的故事?什么故事?” “不论什么故事。童年的故事也好,其他故事也罢,聆听并理解自己故事的那个人很重要。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你讲过那些故事吧?你也根本不打算听……”


2024-03-08 01:04 | 页码:162 和你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没说啊。” 俊植意识到,他们的夫妻关系,过去六年间平安无事的家庭,开始摇摇欲坠。这到底是因为谁呢?


2024-03-08 01:05 | 页码:163 垃圾车不断扬起尘土,横穿工地。工地一角地面下陷,正在用垃圾填充。这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众多垃圾中,塑料尤其多。塑料这东西,不论过多久,都不会腐烂,过了几千几万年,也会一直留在地下。在这片所有生命消亡的土地上,现在将会垒起一座座钢筋水泥建筑。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地势比其他地区低得多,所以才会有卡车运送垃圾过来掩埋,但每次看到那些无尽的垃圾,俊植就仿佛看到了城市可耻的一面。这种感觉就像是,发现华丽的话剧舞台装置其实只不过是一种骗术,都是用肮脏的粗布和木头制成,让人扫兴得很。支撑这无数威风凛凛的高层公寓的地基,其实是一片巨大的垃圾堆积层,这个事实令人无比吃惊。现在,人们将会在上面种树、铺草坪,美化环境并在此居住。在客厅里摆上鱼缸,搞搞室内装修,在阳台放上天竺葵盆栽。自己此刻不正是因此才大汗淋漓地扛着这个玩意儿吗


2024-03-08 01:04 | 页码:163 然而,妻子却说这不是生活。是啊,到底什么是生活呢?俊植肩上扛着玻璃箱,拼命忍受着小腹的疼


2024-03-08 01:05 | 页码:164 妻子相当于在说,这种生活是建立在肮脏发臭的垃圾堆上的谎言。二十三坪的公寓,有热水的浴室,客厅里养着金鱼的鱼缸一这些东西都只不过是垃圾堆上的障眼骗术


2024-03-08 01:05 | 页码:165 在工地一角发现了一座胶合板搭建的破旧建筑,门板上写着“卫生间”三个字,上面却又加了一句“严禁使用”。不过,情况特殊,俊植顾不得警告语,推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卫生间的地上意外地堆满了粪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可能是因为刚开始污水处理设施尚不完备,别说马桶了,连隔断空间都已经被填满,溢到了外面。有的粪便已经变成硬邦邦的化石,仿佛已经在此停留了几十年,还有热气尚未消退的最新产物。各种各样的粪便塞得满满当当,这副景象真是令人惊讶。俊植走进去,找了个最小的空间,解开裤子,露出屁股蹲了下去。起初觉得恶心难忍,奇怪的是,逐渐就没了感觉。他反而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些东西似乎不是令人不快的肮脏物质,而是赤裸裸又厚颜无耻地呐喊着自己主张的无数生命体


2024-03-08 01:06 | 页码:167 两位大婶隔着母亲说个不停,母亲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而无表情。而临绝境,反而变得泰然自若,变得勇敢无畏,这是母亲的绝技之一。紧急关头已经过去,母亲此刻恢复了悠然自若的表情。不论卖青花鱼的大婶怎么怀疑地瞟着母亲,母亲都毫不理睬。母亲当时那种淡定到厚颜无耻的脸,俊植至今依然难以忘怀。


2024-03-08 01:06 | 页码:167 俊植从卫生间出来,重新把鱼缸扛在了肩上。已经扛到这里了,只能扛到最后。与母亲一样,对俊植来说,所谓生活,华丽、宏伟、高尚永远遥不可及,卑鄙、肮脏、疲倦却总是持续不断。就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跨栏比赛,自始至终无法逃避。虽然偶尔会走运,品到一点轻松与成就感,仔细想来却也只是水湾里漂来漂去、终究会破碎的


7 2024-03-08 01:07 | 页码:168 你怎么提了几条死金鱼回来?” 妻子如此说道。金鱼果然已经死了。塑料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水渗掉多半。金鱼翻着白肚皮,却依然呆呆地瞪着眼睛仰望着俊植,依然是那怜悯的眼神


2024-03-08 01:08 | 页码:169 虽说这大热天的,揪着大家也未必能学进去,可是放了试试?一定会惹出乱子来的。误入歧途都是在假期嘛。班主任该多头痛啊!”


2024-03-08 01:08 | 页码:172 妻子和弟弟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2024-03-08 01:09 | 页码:173 车上的乘客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很快嘿嘿笑起来,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快来买好吃又新鲜的鱼糕和紫菜包饭!美味绝伦的鱼糕和紫菜包饭……” 刚才一直兴奋地拍着手跺着脚的母亲突然闭上了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市场街道,而是在公交车上。母亲涨红了脸,闭上嘴,默默地瘫坐在座位


2024-03-08 01:09 | 页码:173 “你怎么知道啊?” “紫菜包饭、鱼糕是什么形状?不像男人的那玩意儿吗?” “对哦,是那样的。老公跟其他女人好上了,或者被老公虐待才疯的吧。” “如果不是那样,一个好端端的女人,怎么突然在公交车上开始叫卖鱼糕和紫菜包饭呢?” “哎哟,真可怜啊。


2024-03-08 01:10 | 页码:176 梁九晚掏出钱包,在桌上放了两张一万韩元的纸币。女人没怎么犹豫,从座位上起身,脱掉鞋子,站到了椅子上。她面无表情地站着,开始脱上衣。她的上衣如一片卫生纸般掉落脚下。紧接着,她又开始脱裙子。女人弯下腰时,俊植看到了她那只有一小块黑色布片遮挡的晃动的大屁股。她面无表情,如蜕皮般一件件地脱着,像是在做着一件令人厌烦而又无聊的工作。女人注意到八只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时,也只是扑哧笑了一声。主任有点脸红。女人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在红色照明灯的照射下看得一清二楚。女人骨骼粗壮,身上赘肉很多,小肚子凸起,胸部很大,不协调地挂在那里。俊植看到那两块大大隆起的肉团上嵌着两颗黑黑的乳头。它们像女人一样泰然无耻地彰显着自己


2024-03-08 01:11 | 页码:177 女人保持那个姿势,开始唱歌。“春风中的粉红裙……”俊植口渴难耐,一口喝空了眼前的酒杯。从刚才开始一直压抑着的不知因谁而起的愤怒与羞辱感,此刻再也无法继续忍耐了。俊植突然站起身来。 “来来来,好吃又新鲜的鱼糕和紫菜包饭!好吃又新鲜的鱼糕!紫菜包饭!” 同事们呆呆地望着俊植,看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其实,俊植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他像母亲过去做过的那样,兴奋地拍手跺脚打着拍子。 “天呐,他疯了吧?


8 2024-03-08 01:11 | 页码:178 没错,我疯了。你们又算什么东西?这能叫生活吗?活成这副样子,还能叫活着吗?唉,你们这群烂坯子!” 俊植说完,转身出了隔间,却又很快推门回来了。 “这个,你们拿去分了吧!” 一张支票如落叶般掉在眼前,同事们依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2024-03-08 01:11 | 页码:178 植只要喝醉了酒,就有驼背的习惯。虽然他自己意识不到,但其实从六七年前开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六七年前,也就是白天去学校办公室工作,晚上去夜校的那段时间,他还租住在某个地下室单间。那间屋子的天花板实在太低,抬起头来会碰到脑袋,不得不一直低着头。从此之后,俊植只要喝醉,自我意识就会回到那时的那间台阶下的出租屋。现在,他也不知不觉地低着头走路。不过,回到公寓门前,他突然气势高涨,握起拳头砸门高喊。


2024-03-08 01:12 | 页码:181 可笑的是,妻子现在一板一眼地说起尊敬语。她对俊植的称呼也已经不再是“亲爱的”,而是毕恭毕敬的“洪俊植先生”。 “大半夜的,你要离家出走?” “是的。我在这个家里过不下去了。”


2024-03-08 01:12 | 页码:181 独自抚养孩子啊。” “你到底怎么了?至今为止,我们一直过得挺好啊。” “过得挺好?表面看起来过得挺好而已。我终于明白了,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说实话,我和洪俊植先生结婚至今,从来没有真正幸福过。” “幸福?什么是幸福?” 俊植快要哭出来了。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活得像个人样儿。” “所以,你至今活得不像人?


2024-03-08 01:13 | 页码:183 理解?那你们怎么不理解理解我呢?是,我不懂什么是人生,没有梦想也没有理想,活得像只虫子。我只能自甘堕落、卑鄙地活着。不过,你怎么能如此道德高尚呢?为什么只有你还这么道德高尚地活着呢?”


2024-03-08 01:13 | 页码:183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你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在为正义和道德而战?你为什么不像我这样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职场奋斗而四处看人脸色?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超越一切?


2024-03-08 01:14 | 页码:185 植独自在那里等上一阵子,就会听到敲木板墙的声音和母亲的呼唤,“俊植,俊植”。俊植走上前去,只见木板墙上的一个破洞里递出来一个包着面包的白色纸袋。俊植赶快接过来,藏在衣服里,跑回家。母亲每次以这种方式拿走几个面包,第二天再拿到市场上去卖。


2024-03-08 01:14 | 页码:185 母亲来说,没有什么道德比家人不挨饿,可以存活下来这件事价值更高。总之,他无法不赞同母亲的偷盗行为。那像是一种战斗(为了在生活的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战斗),只要下达命令,必须二话不说,无条件服从。不过,不论情况多么危急,弟弟都会怀疑和反抗命令的不合理性。与弟弟这种人一起做事,尤其是偷盗这种事,是相当危险的。最终,他们的偷盗行为露出马脚,也是因为弟弟


2024-03-08 01:15 | 页码:186 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技术,不能破坏了面包的形状。或许当时在市场上向母亲买过面包的人,没有哪个没吃过混杂着俊植口水的面包。俊植至今再也没有体验过当时所品尝到的那种美味。


2024-03-08 01:15 | 页码:187 那一瞬间,俊植很想闭上眼睛。弟弟的手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厨房顶棚上挂着的篮子。一切都在那一瞬间暴露了。面包工厂的女主人飞一般地拽下了那个篮子。那天偷来的面包尤其多,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 “天呐,天呐,这偷得也太多了吧?我现在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个贼窝啊!”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在那一刻像个傻瓜一样只是咧着嘴大笑。说不定那个笑声激怒了女人。女人突然跑向母亲,嫄起头发。 “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偷东西?这么大年纪了,本来挺可怜你,却在背后偷东西?表面看起来倒是挺蠢。”


2024-03-08 01:15 | 页码:188 的气势太过恐怖,面包工厂的女人吓破了胆,直往后退。母亲对父亲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一动不动地任由炭火棍抽打着全身。父亲像是发疯了一般。也是,这种反应并不过分。父亲一辈子为名声和体面而活,面对这种耻辱的处境,怎么可能忍得住呢?这时,弟弟突然开始大哭。弟弟扯着父亲的胳膊,边哭边喊:“爸,别打了。别打了,好吗?”然而,俊植在那一刻恨死了弟弟。俊植甚至怀疑,玟宇是不是一直在假装默许他们母子的偷盗行为;其实只是等待时机抓个现行并告发他们。


2024-03-08 01:16 | 页码:188 然而,玟宇现在却又像过去揭发他们母子的偷盗行为那般,要揭穿俊植千辛万苦组建的名为家庭的小城堡的真面目,它其实只不过是建立在那根本不值一提的自我满足与虚伪之上的寒酸伪造品


2024-03-08 01:16 | 页码:189 这是不是玟宇有对为之并不重要。因为正是玟宇的出现,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公寓停车场的一角有一座


2024-03-08 01:16 | 页码:189 等待途中,电话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俊植很快意识到,这其实是自己的呼吸声。握着电话机的手备感沉重。就此收手吧,洪俊植。他听到自己内心某处传来的声音。现在也不迟。立刻挂断电话,到此为止。 “电话已转接。” 片刻之后,耳朵里传来熟悉的嗓音时;俊植或许是过于紧张,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挂掉电话之后,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别担心。大嫂会在家的


2024-03-08 01:16 | 页码:190 这个时间,城铁当然通行。不过,俊植却不能带玟宇去那里。哪怕是现在,只要给他叫一辆出租车就可以了,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可是,俊植却无法这么做。他们开始走向鹿川站。他们重新踏上了几天前俊植第一次带玟宇来的那条路。 “你和嫂子说了什么


2024-03-08 01:17 | 页码:191 我多爱嫂子,你能懂吗?” “当然懂。只要看看大哥你那如火般的嫉妒心就行。” 玟宇在黑暗中露出洁白的牙齿,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俊植语塞了。闷热的夏风中似乎夹杂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鹿川站越来越近了。 “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呢?” 玟宇没有回答。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俊植。 “大哥,对不起。请原谅我。” “你为什么要请求我的原谅?” “因为必须要这么做。不论以什么方式,如果大哥因为我而承受过痛苦,请一定原谅我。


2024-03-08 01:17 | 页码:192 俊植拽了一下弟弟的手,转身就跑。弟弟停顿了一下,开始跟着他跑起来,同时身后传来追赶的凌乱脚步声。 他们跑下台阶,漫无方向地冲进黑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俊植急促的呼吸声和弟弟的呼吸声混杂在


2024-03-08 01:17 | 页码:193 弟弟焦急地呼唤着他。可是,俊植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跑着。我为什么要跑?我完全没有理由躲避警察,通缉犯不是我而是弟弟。俊植拼命地跑着,这些想法不断在脑海中划过,脚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片刻之后,他意识到脚步声不再追来。他躲在地上的水泥管后面,回头看去。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他们的样子。玟宇反抗了几下,不过很快就顺从地被拖走了。俊植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一切。


2024-03-08 01:18 | 页码:193 等到他们完全从视野中消失,俊植却依然无法起身。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恶臭。俊植的手按在地上,摸到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粪堆上。不过,他没能立刻站起来身来。奇怪的是,他浑身乏力,一动也动不了。 俊植瘫坐在地上,回想着自己在鹿川站看到两个男人时为什么突然开始逃跑。最后一瞬间,他心里的一丝良心起了作用吗?或者,是因为不想让弟弟怀疑自己给警察打了电话的狡猾心理?


2024-03-08 01:18 | 页码:194 俊植抬头望向天空。他虽然瘫坐在粪堆上,夜空中的星星依然美丽地闪烁着。突然,俊植的眼中不知缘由地开始流下泪水。说实话,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负罪感。就算不是现在,弟弟也总有一天要承受这些。而且,如果弟弟真如妻子所说,是一个纯真的人,他只不过是为自己的纯真付出代价罢了。 可是,可是,俊植扪心自问,我为什么如此悲伤?我的眼中为什么流下了不合时宜的泪水?胸口有种被刺穿般的丧失感,感觉自己无比悲惨,这种绝望的心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2024-03-08 01:18 | 页码:195 妻子此刻在干什么呢?果真如玟宇所说,放弃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在家等着我吗?她以后会怎么对待我呢?会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吗?还有,玟宇怎么样了呢? 当然,玟宇现在会与社会隔绝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人生被查封,却要继续活下去的,又何止玟宇一个呢?这个肮脏的大千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纯洁与体面,我却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走吧,他看向黑暗,劝说着自己。在这片巨大的垃圾堆积层上,把所有的脏污、憎恶,还有那些已被抛弃的梦想,全部踩在脚底下,走向我那在渺茫半空中摇摇欲坠的二十三坪的安乐窝。


2024-03-08 13:47 | 页码:200 ,令人窒息的沉默,母亲皱巴巴的脸——过了许久之后,那时的恐怖记忆依然如化石般坚固,怎么也抹不去。从那一刻起,至今已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知道自己依然无法摆脱那个提问。此刻,我也面临着一个绝对无法回答的问题。 你们现在正在问我:你是谁?很不幸,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你们此刻正在强迫我变成不是我的某种东西。


2024-03-08 13:48 | 页码:203 南刑警表情戏谑,突然开玩笑似的伸出双臂抱住了信惠。信惠在南刑警强壮有力的怀抱中拼命挣扎。可她越是这样,南刑警的胳膊就越是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她只好咬了南刑警的胳膊。南刑警惨叫着松开,胳膊上的牙印十分明显。不过,南刑警并没有生气,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信惠。 “这孩子挺可爱。” 南刑警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伴随着一阵锐利的金属声,冰凉的金属套在了信惠的手腕上。奇怪的是,那冰冷刺骨的金属物的触感沿着手腕传递的同时,信惠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她从未想象过手铐套住手腕的那种骇人的寒气。与当前难以置信的状况相比,这种感觉现实而又具体。


2024-03-08 13:48 | 页码:204 结束了与年轻矿工们一夜共枕的那个女人,或许和信惠一样是茶房服务员,或许是酒馆服务员。南刑警故意驱车经过女人身旁,鸣了鸣笛。女人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女人的脸已脱妆,浮肿而疲惫,在那一瞬间被车灯照得惨白。银行支行建筑的墙角下散布着酒鬼们的呕吐物,已经冻住了


2024-03-08 13:49 | 页码:205 信惠突然怀念起首尔,内心有种撕裂的感觉。


2024-03-08 13:50 | 页码:206 这时,信惠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鸣笛声,一辆卡车以可怕的速度从车站方向奔驰而来。她刚转头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一团冰冷的东西啪地飞到了脸上。伴随着年轻男人们的笑声与高喊声,货车飞驰而去。 “喂,今天晚上去找你,洗干净小穴等着我啊!” 信惠打开包,取出在火车上从流动小贩那里买来的便携装卫生纸,在脸上擦了又擦。说来也怪,她在那一瞬间陷入了一种异常的战栗,心里并非只有不悦。陌生男子的黏稠唾液啐在脸上,她突然感觉自己成了这片陌生土地上的一员。好吧,拼一回。她颤抖着身体告诉自己。不要就此退缩。这片陌生险恶的土地正以它最本色的方式迎接我呢。


2024-03-08 13:51 | 页码:209 信惠心里一紧,像被戳中了痛处。之前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工人们也是这样说的。无论信惠多么努力趋同,却终究未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他们住在同样的出租屋,穿着同样的衣服,一起煮泡面吃,他们却始终认为信惠与自己不是同类人。


2024-03-08 13:51 | 页码:210 根据小雪的说法,老板娘本来是某个有钱矿主的情妇,作为回报得到了如今的这间茶房。现在凡是镇上有权有势的男人,没有哪个和老板娘没有点关系。


2024-03-08 13:52 | 页码:212 外出有点冷,再套一件又嫌麻烦,出去送外卖时基本就是茶房里的装束。 “这件衣服怎么了?我总是这身打扮啊。” “唉,没什么,算了。就这么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的脸色略显慌张。不过,信惠没起什么疑心,单手提着包袱,推门走出了茶房。


2024-03-08 13:52 | 页码:213 信惠对答如流,只把他们的一番话当作送外卖时经常会听到的男人们的花言巧语,却又无法掩饰嗓音的颤抖。 “没犯罪?喂,你装糊涂也没用。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都知道……什么了?” “郑信惠,别再演戏了。”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支署长第一次开口说道。 “装什么大惊小怪?你打算抵赖你不是郑信惠吗?” 信惠不知不觉地用双手捧住火热的脸颊,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 “是的,我的本名是叫郑信惠。不过,我做错什么了吗?到茶房工作,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也是犯罪吗?” “你打算一直演到底吗?郑信惠,你在大学煽动示威被开除的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来这里干什么?是受谁的指使,来矿山村耍什么花样?”


1 2024-03-08 13:53 | 页码:215 再怎么看,你也不像运动圈的学生。” “怎么,难道您以为运动圈的人头上长着角吗?” “那倒不是。就那种嘛,像男人一样莽撞自大、令人很倒胃口的那种女孩。” “不是的。她们和其他女生一样柔弱而善良,而且我也算不上运动圈。真正的运动圈,不会做我这种事。”


2024-03-08 13:54 | 页码:216 你有过很多男人,对吧?” 他的嗓音很低,而且很柔和。 “我……不是很明白……” 雪花撞到车窗上,四散开来。雨刷不停地左右摇摆,推开雪花。然而,雪花被推开之后,立刻又被推了回来。南刑警突然伸手抚摸信惠的脸。 “在我看来,你性欲很旺盛吧……你欺骗不了我的双眼。” “你干什么?快走吧!” 信惠甩开他的手。 “你在茶房工作的这段时间,应该和男人睡过很多次吧?虽然我现在得调查你为什么来到这种地方隐姓埋名……接下来你可能会吃点苦头,不过,我可以照顾你。我也不是那种没有人情味的人。如果我们在其他地方相遇,说不定可以稍微美好一点,是吧?你明白我的话什么意思吧?我喜欢你才这么说的。


2 2024-03-08 13:54 | 页码:217 南刑警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像是受了什么侮辱。 “你讨厌我吗?” “谈不上什么讨厌喜欢。我根本不认识你……” 南刑警一言不发地盯着信惠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时,前方响起了鸣笛声。一辆卡车迎着大雪奔驰而来。 “你挺能耐啊,嗯?现在看来,你这娘们挺能耐的。” 信惠的脊梁骨一阵发冷。南刑警瞪着信惠,眼神中瞬间迸发出可怕的怒火。他突然重新发动了汽车。


2024-03-08 13:56 | 页码:221 信惠直视着男人,反驳道。因为她觉得,不能刚开始就像犯了罪一样怯懦畏缩,而是应该理直气壮地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她完全失算了。 “你过来。” 倚靠在桌边的一个男人动了动手指,示意信惠上前。不过,他的视线很微妙。他显然是在对信惠说话,视线却看向了其他地方。信惠犹豫着走到他的面前,他突然扇了信惠一个耳光。 “以后不能这样回答问题,明白了吗?” 男人的语气低沉而单调,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信惠虽然脸上火辣辣地疼,却因为事发突然,没能叫出声


2024-03-08 13:56 | 页码:222 然而,她也因此产生了一个荒唐的疑虑:说不定自己会成为其中之一。 “我既不是社会主义者,也不是共产主义者。” 过了片刻,信惠如此答道,嗓音中却没有半点自信。 “哼,你当然会那么说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赤色分子承认自己就是赤色分子呢。” 斜眼男人冷笑道


2024-03-08 13:57 | 页码:224 为什么没有不动产?” “因为我没有房子。” “传贳保证金〔3〕总该有吧?” “没有,我住月租房。


2024-03-08 13:58 | 页码:226 然而,信惠不知道怎么了,并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她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躁,像是正在被推向一个她不愿意去的地方。不,说不定她在心里像母亲一样,甚至比母亲更加强烈地想要这个结果。可她未曾想到,当这一切近在眼前,即将实现的时候,自己内心反而感到不安,并且想要逃离。 “这样结束大学生活也太乏味了吧?大家现在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如何愤怒。以这种状态结束校园生活,接受分配去一线做个老师,这怎么行?只会成为专制教育的忠实奴仆罢了


2024-03-08 13:58 | 页码:227 现在就算扔块小石子也很重要。不过,现在给大家讲反抗法西斯体制或者民众的生存权之类,他们也听不进去。首先要从最皮毛的开始,重要的是在大家的可行范围内开拓空间。我们学校的学生们现在最不满的是什么?校长的非民主化管理,对吧?我们都是大学生了,却被当作高中生对待。因此,将这种不满凝聚为校内民主化的要求,是最有效的方法。


2024-03-08 13:59 | 页码:228 信惠脸上挂着微笑,俨然一个热爱诗歌、尊敬诗人的文学少女,心里却有一种愧疚感。 “好,就一个小时啊。绝对不能谈论其他话题,明白了吗?” 集会暂且成功举行。三百多个学生聚集在学生会馆食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校内的非民主性问题、校长的独断独行、毕业分配问题等,累积至今的不满与声讨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宋教授面色苍白地跑向正在主持集会的信惠。


2024-03-08 13:59 | 页码:228 哎,你怎么能这样欺骗我?我居然相信了你……” 然而,他很快在学生们的嘲讽中涨红了脸,无奈地退了回去。宋教授在学生们的身后惴惴不安地踱来踱去,在集会时间接近三小时,学生们提出驱逐校长的主张时,他终于哭丧着脸跑上了讲


2024-03-08 13:59 | 页码:229 信惠,求求你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吧!你一定要看到我提交辞职信才满意吗?” 宋教授的手哆哆嗦嗦地扶着眼镜。这是信惠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恐惧。由于五十多岁的诗人兼教授的这种过于赤裸裸的恐惧,信惠的内心动摇了,整理了几个要求事项之后,匆匆结束了讨论。然而,集会结束之后,她不得不接受秀任的严厉指责。 “你为什么那么死脑筋?考虑教授的立场,所以搞砸这次得之不易的机会吗?在战斗中,同情敌人是大忌!” “宋教授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啊。” “你至今仍然分不清敌我啊!他们都是一路货色,绑在同一根法西斯体制绳子上的傀儡。如果抱有怜悯之心,从人性的角度理解他们,必将一事无成。” 集会虽然结束了,学校却对讨论会上的要求事项没有任何反应,只对主导集会的五个学生下了无限期休学的处分。其中一人通过写检讨得以幸免,拒绝写检讨的其余四人必须全部受罚。其中当然包括信惠和秀任。


3 2024-03-08 14:00 | 页码:232 我无法说服母亲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不,说老实话,我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我是否真的有那种打头阵的信念?就算是有,我是否值得为此残忍击碎母亲终生的希望与梦想?


2024-03-08 14:00 | 页码:232 奇怪的是,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自豪感,也感觉不到任何悔意。


2024-03-08 14:01 | 页码:234 我不想再见到你……” 宋教授没有招呼我坐下。 “那件事之后,我患上了失眠。夜里只要想起那件事我就睡不着。作为诗人,作为教育者,我觉得自己算是自活了。” 我无言以对。 “我活了五十年,始终怀有一个珍贵的信念。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对人的信任,这是万万不可丢掉的。可是,那件事之后,这个信念坍塌了。


2024-03-08 14:01 | 页码:234 一个是运动圈的朋友们,在我们学校都有谁,在做什么事,你把这些全部告诉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前预防同样的不幸。还有一个是……” 我默默地看着教授的脸。 “你清清楚楚地写下已经转向的事实,并把文章发表在学报上。你的写作本来就不错嘛。我觉得,以给校长写


2024-03-08 14:02 | 页码:235 我对母亲说,我得先去趟卫生间。卫生间的窗外可以看到盛开的深黄色迎春花。一种无以形容的愤怒与悲伤涌上心头。我看到了茫然站在不远处拐角等我出来的母亲。那一瞬间,我下定决心要迅速逃离这里,要离开母亲的身边。我立即从另一扇门逃离卫生间,独自离开了学校。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母亲身边,离家出走。 您问我离家出走去了哪里?我到了街上之后,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毫无准备地逃离,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我想来想去,去找了秀任。秀任已经去一线工作了。我想和秀任一起下工厂,却因为当局对伪装就业者的监视愈发严苛而难以成秀任劝我说,如果不是非要去一线工作,可以去夜校


2024-03-08 14:02 | 页码:237 渴望按照以往的生活方式,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偶尔看看电影,听听音乐,吃一次美食。可是如果和他们在一起,我就不能这样做。我想做的事情永远是不道德的,会埋下负罪感的种子。 我努力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我所做的事情是对所有人有益的,如果我做的这种事可以让这片土地上的民众生活稍微有所改善,这就足够了。


2024-03-08 14:03 | 页码:238 我无法融入讨论。组织、劳动者阶级、阶级矛盾、劳动解放……他们所说的话我当然偶尔也会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却感觉那些话像外语一样生疏。我想,说不定此刻我不该在这里,我是不是待错了地方。 我像是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局外人,独自坐在他们身后,突然很想吃比萨。我自己也觉得很荒唐。他们正在谈论恶劣的非人化劳动现实的血泪故事,我居然想起了比萨?可是,一旦想起了比萨,我就再也无法忍受了。现在想来,当时我的脑子,不对,我的肠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2024-03-08 14:03 | 页码:238 我走来走去,依然找不到比萨店,最终坐上了开往首尔的大巴。偏巧那天道路格外拥堵,几乎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才终于来到位于钟路的某家比萨店。当我独自点了一盘比萨吃完,走出店门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感受呢?没有大快朵颐的饱腹感,而是对自己感到绝望的一种侮辱


2024-03-08 14:03 | 页码:239 “姐姐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无法回答。我索性说我去杀了个人,或者去向警察举报了秀任,说不定会减少一点罪恶感,回答起来也更容易。“我自己偷偷吃比萨去了”,就算撕烂我的嘴,我也说不出口呀! 第二天,我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母亲来到夜校,把我领回了家。 每次房门被推开,信惠都会回头看一眼。真是一件怪事,从刚才开始,她便感觉很快会有一个认识自己的人进来带自己离开这里。她明知道这种想法愚蠢而荒诞,视线却不知为什么无法离开那扇门。


2024-03-08 14:04 | 页码:241 休学之后,信惠没有停止交学费。或许这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一起被休学的朋友中,秀任立刻放弃交学费,自主选择了注销学籍;其他的朋友刚开始还存有一线复学的希望,交了一两个学期的学费之后,最终都放弃了。 “无限期休学其实和注销学籍是一样的。所以,认为他们会允许你复学,这种想法很愚蠢。只要这法西斯政权没有全面投降,或者我们没有跪在他们面前发誓成为他们的走狗,复学就是不可能的。凭什么要不停地把血汗钱交给他们呢?” “可是,如果放弃交学费,就会自动注销学籍,这正是校方的图谋。如果不想主动跳进他们挖好的陷阱,就算是为了主张我们受到了不正当的处分,也要把学费交下去不是吗?”


2024-03-08 14:04 | 页码:241 惠当然明白,秀任说得没错。然而,她不能放弃交学费。不是她不想放弃这毫无意义的复学希望,而是因为母亲。母亲从未放弃希望,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复学。她没有权利打碎为自己付出一辈子的母亲的梦想


2024-03-08 14:05 | 页码:243 你当我是草包啊?像你这种被彻底意识化的运动圈,会来这种地方做茶房服务员赚学费?我会信你这种鬼话?” “其实我也曾经极度怀疑过自己,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您说我是彻底的运动圈,恰恰相反,我可能正是因为不够彻底,才会是这副样子。” 金刑警表情茫然地看着信惠,似乎不明白她说些什么,突然神经质地摁了烟头。 “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不一般呐。绕来绕去,想要蒙混过关是吧?你看不起我这个乡村刑警是吧?不行,得收拾收拾你才能清醒。站起来!


2024-03-08 14:08 | 页码:248 过了片刻,千刑警开口说道。信惠遵从指示,坐到了他的桌前。 对面粉刷过的墙壁上并排挂着两个玻璃相框,分别是太极旗和总统的肖像。信惠还看到了“实现正义社会”“建设先进祖国”“创造民主福祉社会”等标语。在信惠眼里,这些都像是矛盾而残忍的笑话。 “喂,我性子急,你别惹我。就因为你,我都下不了班。” 千刑警面部皮肤暗黑粗糙,嘴唇很厚,两只眼睛略微向前突出。简言之,他的面相朴实而粗野,如果在其他地方看到,只会觉得是一个固执的农民。千刑警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调查材料。 “从现在开始,讲一下你所属的组织。” “什么组织?没有啊。我什么组织也不知道,而且从来没有听说过。


2024-03-08 14:08 | 页码:249 非常短暂地,信惠尝到了向千刑警报仇的快感。 “怎么,我说错了吗?” 金鱼眼更加用力地瞪起了眼睛。信惠突然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恶作剧。刑警也好,信惠也罢,似乎所做的这些都与自身完全无关,毫无任何意义。然而,千刑警做出一副仿佛要吃人似的愤怒得几近恐怖的表情,不断督促着,信惠莫名感觉他的这副模样十分可笑。


2024-03-08 14:09 | 页码:250 每挨一次打,对下一次被打的恐惧就会盖过当下被打的痛苦。信惠每次都会拼命呼喊。钟声越来越大,这一次,她的整颗脑袋成了一口大钟,像是有人在不断地任意敲打。每次钟声响起,信惠的身体就会遭到推搡,引发一阵剧烈的震动。 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像是钟的绳子断了,所有的骚乱结束了。信惠不知不觉慢吞吞地拖动着膝盖爬到了桌子底下,蜷缩起来。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动物,两条腿贴在肚子上,双手抱头,全身肌肉紧缩。钟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4 2024-03-08 14:09 | 页码:251 小学五年级,我的胸部已经开始隆起。可能我比其他孩子发育更早吧。不过,我当时却把胸部的异常当作一种极大的罪过。体育课上,运动衬衫外面显露出胸部隆起的痕迹,这让我觉得非常丢脸,有体育课的日子就不想去上学,还会装病独自留在教室。


2024-03-08 14:10 | 页码:252 只要惹怒了母亲,她便会以这句口头禅对我破口大骂。母亲年轻时做过酒馆的陪酒女,独自生下并抚养了我这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女。母亲担心我走上她那条别无选择的老路,对此有种病态的恐慌。


2024-03-08 14:10 | 页码:253 然而,“票”售卖的只是时间,并不是身体。营业结束之后,身体单独售卖。客人白天买了“票”,我们出去送外卖,讨价还价,到了晚上就会去往约定的旅馆,龙宫茶房的其他服务员们几乎每天都会外宿。她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挣钱,算是彻底为此付出劳动,同时忠实于矿山村赋予自身的角色。如果在她们面前提起“卖春是一种将身体商品化的行为,是资本主义最堕落的形态”或者什么的,她们可能会嗤之以鼻,“所以想要怎么样呢?


2024-03-08 14:11 | 页码:254 对我而言,贞洁如此重要吗?还是说,我对金钱的需求没有到卖身的地步呢? 我曾经问过小雪和男人睡过之后是什么心情。 “心情?哪有什么心情。” 她略带自嘲地反问道,表情木讷地想了片刻。“刚开始为此哭过,感叹这种苦命生活的漫无尽头,现在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感觉。”她又补充了一句: “有时偶尔遇见不错的男人,心情真的很好,十分享受。由此看来,我可能真是命该如此。” 小雪的话对我冲击很大。我一直以为卖身的女人都是迫于无奈。我完全没有想到,女人廉价出卖自己肉体的同时,还能乐在其中。 “姐姐没有过吗?”小雪问我。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和男人睡过。小雪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开口问我: “你那么大了,还是个处女吗?” 我还是处女,单凭这一个事实,她貌似已把我看作不同物种。


2024-03-08 14:11 | 页码:255 这矿山村还有金贵女人?出来走两步,我们也见识一下。” 她们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来卖身挣钱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不外宿?你有什么权利守护你的贞洁? 我无话可说。就像过去在夜校工作时一样,我在这里依然和她们有所区别。贞洁是什么呢?看不见,摸不着,却把我和她们区分得一清二楚。守护这种东西,坚信必须守护这种东西,说不定只是我虚妄的自尊心罢了。就像无法放弃交学费一样,这是否又是束缚我的另一个枷锁呢?我逐渐陷入怀疑。


2024-03-08 14:11 | 页码:255 信惠的视线落在了对面墙上挂着的彩色人物肖像上。相框里的那张脸冷冰冰地盯着她,令人不寒而栗。他头发已经掉光,嘴角略微下垂,永远面露不悦,信惠看着那张脸,想起了人们常暗指其外貌特征而称呼的某个外号〔4〕。那个外号包含着某种轻蔑与诙谐之意。不过,她现在注视着的相框中的那张脸,一点不好笑,也不滑稽。那副面孔象征着如枪口般冰冷的无上权威。信惠这才切实地感觉到他有多么可怕


2024-03-08 14:12 | 页码:258 然而,出了这种事故,一切并无任何改变。矿工们结束作业,和平时一样,踅摸着酒馆或者来到茶房看看连续剧,和女服务员们开着无聊的玩笑,咯咯地笑着。


2024-03-08 14:13 | 页码:259 御用劳组〔5〕委


2024-03-08 14:13 | 页码:261 所以,你知道金光培是那种人,故意接近他的对吧?” 信惠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圈套正在慢慢地靠近。然而,不幸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避开这个圈套。她明白自己必须保持清醒,头脑却越来越混沌。是因为挨了千刑警暴打,身体已经彻底疲乏了吗?她居然困了。 “我说的不对吗?” “……对。” “你说话为什么总是绕来绕去,惹一个斯文的人发怒呢?好,从现在开始,给我讲讲你是如何接近金光培的,不能有丝毫隐瞒。


2024-03-08 14:14 | 页码:263 你对我有意思吗?想谈恋爱?” “谈呗,有什么不可以的?” 信惠突然想起,“恋爱”这个说法对茶房服务员有着特殊含义。茶房服务员们在夜里去旅馆和男人外宿,通常称为“谈恋爱”。当然了,以那种“恋爱”为代价,她们可以赚不少钱。不过就算钱再多,也无法与不喜欢的男人谈恋爱。根据小雪的说法,这是女人活在这个世上最起码的自尊心与节操


2024-03-08 14:14 | 页码:263 金光培看着信惠,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突然红了脸。金光培尴尬地红着脸,盯着信惠看了片刻。他的眼神中夹杂着某种疑问与不安的期待,像是在考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在玩弄自己。 “你该不会是间谍吧?” 信惠扑哧笑了出来。 “喂,睁开眼!


2024-03-08 14:15 | 页码:264 信惠突然想到,难道他们已经把金光培抓来了吗?然而,根据千刑警说话的语气,似乎又不像,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信惠这样想着,睡意再次袭来。


2024-03-08 14:15 | 页码:266 没有什么想得到的。我只是想了解你,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信惠极力挤出笑容。然而,她越是这样,金光培的脸就越是紧绷得厉害。金光培突然从座位上起身。 “虽然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不过我没什么可说的。所以,你还是去其他地方打听吧。” 信惠突然吓了一跳,清醒过来。千刑警微突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对不起,我没有听到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向金光培卖身。” “没有。” “真的吗?我之后会向金光培确认,如果有一句谎话,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没有撒谎。


2024-03-08 14:16 | 页码:267 如果以这种状态维持片刻,似乎就会入睡。她太想不被打扰地好好睡一觉,只要以这种状态睡去,就算被诬陷为间谍罪,判了终身监禁,她似乎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2024-03-08 14:16 | 页码:267 千刑警的字迹很潦草,难以辨认。不过,也并不仅仅因为字迹。信惠半睡半醒,以这种状态很难看明白写了满满两三页的调查材料确切是什么内容。不,她也懒得仔细计较。她只想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而已。她在大拇指上蘸上红色印泥,在千刑警指定的位置


2024-03-08 14:16 | 页码:268 千刑警从座位上起身,张嘴打了一个哈欠。那一瞬间,他只是一个疲劳善良的普通人,与之前截然不同。不过,当他打完哈欠,闭上嘴,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生硬麻木的表情。对面墙上的挂钟不知何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2024-03-08 14:22 | 页码:269 “那当然,我在这地界摸爬滚打好几年了,一看就知道。” 信惠看到一块脏乎乎的毛毯,用它裹住了身体。毯子上发出严重的恶臭,却也好过身体瑟瑟发抖,信惠决定忍受一下。奇怪的是,接受调查时困得难


5 2024-03-08 14:23 | 页码:271 他的这种孩子般的幼稚态度很别扭,我却又莫名觉得有趣。总之,我和他说不定都在暗自享受着这种微妙的较量


2024-03-08 14:24 | 页码:273 我走出旅馆房间,他都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我回到茶房,自我苛责起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从一开始要对他表现出那种态度呢?因为他曾经主导过工人运动并且失败了?那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出去和谁外宿了吗?” 第二天凌晨,小雪外宿回来之后,对我如此说道。 “金光培。” “是吗?” 为了不让小雪看到我不知不觉泛红的脸颊,我继续翻看着杂志,没有移开视线。我尽可能以毫不关心的语调回答,嗓音却已开始微微颤抖。我真的搞不明白,那件事为什么会使我脸颊泛红,声音颤抖。 “可是,你知道那个男人对我说什么了吗?他问我想不想和他过日子。居然有如此无聊的男人。” “所以你说什么了?” “我让他别瞧不起人。”


2024-03-08 14:24 | 页码:274 那天之后,小雪外宿的次数多了起来,对方一直都是金光培。起初是去旅馆,之后貌似直接去了金光培的家里。时间越久,小雪似乎对那个男人陷得越深。她有时脸上会毫无缘由地布满愁容或者显得焦躁,有时又会心情很好,欢欣雀跃。我很担心这样的小雪。我相信,她拥有的只是很快就会破碎的幻想,只会留下失望与痛苦的假象而已。我的这种想法没有错。几天前,也就是我被警察逮捕的前一天傍晚。那天,我再次见到了金光培。不是他来茶房,而是我出去送外卖时见到了他。我接了电话出去送外卖的地方是某家餐馆。到了餐馆,里面传来混杂着筷子打节奏的声响和女人的歌声。我进入餐馆后方的角落,看到一个男人和陪酒女坐在狭窄的暗间里。我正准备进入房间,停下了脚步。那个人正是金光培


2024-03-08 14:24 | 页码:275 。我默默地重新开始系包袱,站起身来,对他说: “金光培,你比想象中卑鄙愚蠢得多。我警告你,别再碰小雪。你没有那个资格。” 我跑出了那个房间。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过了一会儿,他喝得烂醉,再次出现在茶房。 “喂,你对我说什么来的?说我卑鄙愚蠢?” 就像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天那样,他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大声叫喊。 “是,我卑鄙,我愚蠢。我是一个垃圾,还不如一条虫子。听说你是首尔的大学生,是运动圈?那你对我这种人有什么企图,跟我卖弄什么风骚呢?什么,谈恋爱?谈真正的恋爱?你耍谁呢?在你眼里,我金光培看起来像个玩物吗?你又有多了不起呢?


2024-03-08 14:25 | 页码:276 我在其中也发现了在惊讶与绝望中表情僵硬的小雪。小雪和我视线相碰;突然推开茶房的门跑了出去。我很想追出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像化石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2024-03-08 14:25 | 页码:277 接近金光培。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做那种事。可能我昨天晚上太困了,没有确认内容就签了名。” 信惠说着,心跳逐渐加速。千刑警一言不发地盯着信惠的脸。他刚开始显得有点无奈,但面色逐渐变得苍白,像是受了什么侮辱。 “现在看来,你这个娘们还真是不一般啊。” 千刑警突然粗暴地撕了陈述材料,在信惠眼前抖动着。 “这种把戏我见多了。对付你这种臭娘们,就得先改改你的臭毛病。” 信惠看到他那令人感到惊悚的目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跟我来。” 千刑警简单说了一句,站起身来。信惠跟着他去了隔壁房间。那个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小窗户,房间里只有几把铁椅,除此之外空空如也。门开了,另一位刑警走了进


2024-03-08 14:25 | 页码:278 ?” 信惠明白,他们的邪恶与残暴,并非为了吓唬自己而故意假装出来的。从他们的眼神和嗓音中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他们是真的厌恶自己,真的想杀了自己。然而,信惠却又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如此憎恶自己。信惠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们。 信惠正准备服从千刑警的命令坐在椅子上,庆尚道口音的刑警突然用拳头砸向信惠的头。 “谁让你坐在那的?跪下!” 信惠从椅子上起身,跪在了地上。她的双腿颤抖着。 “你这种娘们,我见多了。” 千刑警穿着皮鞋的脚在信惠的眼前晃动着。


2024-03-08 14:26 | 页码:279 信惠认为,说不定他说的是事实。信惠认识的人当中,就有那种人。她见过很多被捕后释放的人,他们的思想武装从此变得如钢铁般坚定。不过,正如秀任所说,像我这种无可救药的怀疑主义者,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好,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乖乖地全部交代呢,还是怎样?” “总是让我全部交代,交代什么啊……我真的很不理解。”


2024-03-08 14:26 | 页码:280 我忍受着这种恐惧与痛苦,是在守护什么呢?”信惠自问道。然而,不幸的是,她没有什么可以守护的东西,只是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陷阱而已。信惠想,如果自己真如他们所怀疑的那样,带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而且做出了那种事,说不定反倒更容易承受。唉,如果我也有那种能够用自己的性命守护的东西就好了。 突然间,一股冰冷的液体泼到了脸上。当信惠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的瞬间,窒息般的痛苦已经袭来。他们一只手拽着信惠的头发,另一只手抓着信惠的下巴左右摇晃。每到这时,信惠的鼻孔就会进水。她无法呼吸,隐约听到千刑警的声音。 “你知道这是哪里吧?紧靠着停战线。你这种娘们死在这里,只要拖到停战线边上埋了就行。” “去什么停战线。这里那么多废弃的矿井,扔进去填上就是。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庆尚道男人插话道。水再次灌进鼻孔。像波涛汹涌那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妈呀。”


2024-03-08 14:26 | 页码:281 “这是什么?这臭娘们尿了?” 信惠的身子跌落在地,脸部贴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她的下半身湿透了。尽管如此,她却并未感到丢脸或者羞耻。只要中断拷问,已经谢天谢地。 这时,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穿着皮鞋的双脚踏着地板,来到信惠眼前。 “你们怎么办事的?” 来者是信惠第一次来对共科时见到的那位科长。科长似乎很生气,开始责备两个刑警。 “你们干什么呢?给她换身衣服。打算就这么放着不管吗?


2024-03-08 14:27 | 页码:284 信惠还看到了秀任的脸。可隧道那头到底有什么呢?信惠如此反问道。我们又何曾脱离过历史的隧道呢?我的人生也总在黑暗痛苦的隧道之中。远远望着模糊的


6 2024-03-08 14:28 | 页码:286 所有人强迫我成为“我”之外的另一个“我”。母亲如此,秀任那伙朋友们如此,学校的教授们也是如此。然而,我无法接受他们强迫我成为的那个“我”。说不定我来到陌生的矿山村,就是为了逃离那一切。然而,现在你们又要强迫我成为不是我的另一个“我”。你们现在想要把我变成我在现实中从未成为过的斗士。这是多么可


2024-03-08 14:28 | 页码:287 就因为你,我们连家也不能回。如果你稍微配合一下,我们都会方便得多。你怎么那么固执呢?” 科长擦一下脸上的油腻,又摭了鼻子,把卫生纸扔到了泡面碗里,这才一脸满足地看着信惠。 “行,你那么固执,也保全了脸面。到此为止吧。只有你受罪吗?我们也一样受罪啊。彼此明明非常了解,却还要浪费时间,这有什么好处呢?在这签个名


2024-03-08 14:30 | 页码:293 的记忆,为您送上一曲回忆之歌——《人鬼情未了》……” “别这样,求求你……” “安静点。” 南刑警凑在信惠的耳朵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他现在已经如禽兽般喘着粗气。 “你明明心情很好,却故意这样,对吧?” 信惠觉得,说不定这一切都不是现实。就像小时候做的噩梦一样。这是一场梦,这是一场梦,只要她恳切地反复念叨着,就会从梦中醒来,母亲那熟悉的体味就会温暖地包裹着自己。她太想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你说你还是处女,撒谎吧?” 南刑警把脸紧凑过来,对信惠耳语。 “看你的胸就知道了。关于女人,我可是行家。你有过很多男人,对吧?”


2024-03-08 14:30 | 页码:294 惠自己褪下了裤子。然而,裤子滑落之后,南刑警一言不发地晃动着手指,示意信惠把内裤也脱掉。收音机中依然播放着某个年轻男子的柔美嗓音。“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脸庞,我以为太阳就是从你的瞳孔中升起。月亮和星星都是你赠予我的礼物。各位听众也体验过这种感情吗?电影《迷雾追魂》告诉我们,爱情虽然是伟大的,却


2024-03-08 14:31 | 页码:300 只有把你们这种货色统统清理掉,世界才能安宁,生活才会舒适。明白吗?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告诉你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人生。”


7 2024-03-08 14:32 | 页码:301 我说我没有任何罪行,是在说谎。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现在,我要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罪。 首先,我认为自己没有犯罪,这种想法就是错误的。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这种愚蠢就是一种错误。问题


2024-03-08 14:32 | 页码:302 我至今从未放弃过自己。就算是为劳动者办夜校,我对这片土地上的民众、被抛弃的穷人们、我的邻居和兄弟们,其实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痛惜和爱意。我无法对他们的痛苦与愤怒感同身受。我虽然知道这个社会的矛盾与邪恶,却无法与之对抗,乃至献身。对于任何事情,我都感觉不到奉献自我的热情。 我甚至从未真正爱过母亲。我要成为母亲的乖女儿,努力学习,报答母亲的痛苦与牺牲,这种想法从小支配着我。同时,我又不断地想要逃离母亲。我对渺小的东西,就连路边一朵盛开的花也很吝啬,无法敞开自己的心扉。 我永远都以第一人称单数存在,思考,感知。那是一座孤岛、监狱,远离了我的朋友、邻居、社会,甚至独一无二的母亲。我向着外面不断呼喊着“救救我”,却从未想过主动游出去。 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种无可救药的罪行——无法放弃自己,从未自发地努力寻找希望,既无法向他人伸出援手,也不想抓住他人的手,而且从来不曾为了自己之外的人流泪。 请饶恕我的罪过。


2024-03-08 14:33 | 页码:303 “那人本来就对女人有点臭毛病。老婆不安分,跑了,他的性格从那以后就变得怪异。所以啊,你把这件事忘了吧!


2024-03-08 14:33 | 页码:304 信惠至今依然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轻易地释放了自己。今天凌晨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强迫自己写陈述材料。就像是话剧已经落幕,一切突然结束了。这个结局简直难以置信,正如开场的荒诞离奇。他们关了自己三天三夜,各种暴力与胁迫尽施,最后却一无所得。信惠相当于自始至终独自抵抗了这一切。然而,这个事实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自豪感或者安慰。


2024-03-08 14:33 | 页码:305 本该梦想的,本该守护的。剩下的只有一副皮囊,一具令人作呕的身躯而已。不过,这具身体竟然感到非常饥饿,真是荒唐。她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路边的餐馆。


2024-03-08 14:33 | 页码:305 整个人生都从嗓子眼里涌了出来。直到再也没有什么可吐的了,这一次她开始大哭。信惠把脸趴在胳膊上,开始放声大哭。一旦开始哭泣,就再也难以控制,她哭得停不下来。人们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天呐,食物全浪费了,真可惜……” “不知道是个黄花闺女还是新媳妇,因为什么事哭得这么厉害啊?


2024-03-08 14:34 | 页码:306 的老人正在谈笑风生。信惠茫然地看着两个人嘴里冒出的白气混入冰冷的空气中。她突然认出了那个身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全身顿时僵住了。那人是千刑警。信惠感到惊讶,不是因为再次想起了千刑警带给自己的可怕的痛苦,而是因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友好而淳朴。他挠着后脑勺,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笑意善良而纯真。信惠终究无法相信并理解这一切。主啊!她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2024-03-08 14:34 | 页码:308 外国女郎依然半伸着舌头,眯着眼睛看着信惠。奇妙的是,信惠从那个女人身上感觉到了某种亲密感


2024-03-08 14:34 | 页码:308 老板娘发善心一般地说道。信封里放了四张十万韩元面值的支票。正是这笔钱让信惠来到这个陌生的矿山


2024-03-08 14:35 | 页码:309 惠走出茶房,意外地发现小雪站在门外等她。可能是因为寒冷,小雪的鼻尖已经冻红了。 “一切都是因为我,姐姐。我觉得自己被金光培骗了………我恨过他,也恨过你。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我真该死。” “你向警察举报的我,是这个意思吧?” 信惠无法相信小雪的话。小雪却点了点关,表情扭曲


2024-03-08 14:36 | 页码:314 几年前,这里发生暴动时,我出卖了同党。我被警察逮捕,按照他们


2024-03-08 14:36 | 页码:315 从此以后,我一直是警察的间谍。” 金光培难受地叹了一口气。信惠看到,他抓着袜子的大拇指的指甲发黑,已经坏死了。 “其实,我也去了警察署。” 他再一次艰难地说了下去。 “昨天早晨,刑警们来找我了。我去了警察署,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他们刚开始以为有什么内幕,所以拷问了你,结果什么也没有,但那么放了你又觉得可惜,打算强制编造点什么。他们把我找来,想让我写一份你拉拢我的陈述材料。” “所以呢?” “我说我做不到。我虽然被人咒骂是警察的间谍,却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我告诉他们要杀就杀,随他们的便。” 可能是因为身体突然变暖,信惠的体内奇怪地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悲伤,全身变得无力。金光培看着信惠,狡辩一般说道:


2024-03-08 14:38 | 页码:320 呼唤着自己,却没有回头。 黑暗中传来火车嘶哑的汽笛声。这是凌晨三点五分开往首尔的统一号列车,信惠觉得如果加快脚步,还能赶得上。她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手里只提着一个塑料包,跑向车站


附录:追求真正价值的小说探索 2024-03-08 14:41 | 页码:324 不,我越是努力变得与他们相像,越是感觉自己不够诚实,变得不像自己,感觉自己就像是话剧中的小丑一样做着拙劣的表演


2024-03-08 14:42 | 页码:326 这种意识让她对金光培以身相许,并拿出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所有收入作为因塌方事故去世〔2〕的老矿工的丧事慰问金。“她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这样做。”这个行动的意义可以解读为利他主义和爱,重要的是,它源于生活的真实所具有的那种错综的复杂性


2024-03-08 14:45 | 页码:331 这三个人物都有自己专属的真实。俊植无法理解玟宇所作所为的意义,同时彻底缺乏关于“活得像个人”的现实反省。然而,当无法摆脱极度贫困的过往的他扛着鱼缸回家时,途中的独白场景蕴含着彻底的真实。俊植的妻子有些虚荣,缺乏一份真挚的努力将她与俊植的婚姻生活向着有意义的方向推进。不过,在她对自己的小资产阶级生活所产生的怀疑与对真实人生的茫然而热切的渴望中,也蕴含着真实。玟宇有点不谙世事,可这种不谙世事是他纯真的表现,他的纯真是他实践性的人生的基础。


2024-03-08 14:45 | 页码:332 如果以玟宇为视点,这种矛盾很容易被解读为启蒙主义;如果以俊植的妻子为视点,则很容易被解读为小资产阶级日常的幻灭的浪漫主义。然而,以俊植为视点,这部作品可以激烈地刻画这种矛盾其内在的,或者说成为这种矛盾赖以产生的条件的社会普遍性,以及由此产生的鸿沟。在这种人生的条件下,“活得像个人”是什么,这是有可能的吗?李沧东更加沉重、更加痛苦地提出了这个疑问。玟宇被抓之后,瘫坐在粪堆上哭泣的俊植令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