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系列之射雕

1.
射雕延续了书剑里红花会那种水浒式的三观,丘处机和江南七怪一样闹哄哄凶强侠气不说,郭杨两家干脆设定成梁山好汉后人。前几回里也没金蛇郎君这样抢戏的风流人物,因此还不如碧血剑。当然,射雕有种长篇评书式的好看,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搭售忠义千秋什么的,韦爵爷一定喜欢。
一向以来,此种英雄儿女的故事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譬如我们小时候都对英雄儿女视而不见,却暗暗觉得国民党女特务美艳性感特别有范儿。射雕里有人味儿的角色不是铁血丹心杨家枪,而是痴汉六王爷;不是勇健朴实的李萍,而是失节的包惜弱。作者要是放开手去写,杨康也可以更复杂些,只是他一味用“贪图荣华富贵”的传统奸角设定去填,终于成了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但杨穆的感情戏还不错,穆念慈手持杨康半截袖子学他一招一式,连轻薄神色都学足——其实这两人的感情层次递进要比男女主之间有劲得多。
黑风双煞好得很,真正有江湖儿女、亡命鸳鸯的狠辣与匪气(这倒是早期作品的好处,后来者如我李师姐简直斯文得不像样子)。“贼汉子”、“贼婆娘”多带感,为什么要改成“好师哥”?!梅超风可怖复可怜,归云庄中,失去丈夫的瞎眼女子在瓦砾中焦急翻找失落的秘笈,这情景想来令人心酸。黄老邪门下一群师父控,也是挺好笑的。金庸写黄老邪时大概没想好,照后面的写法桃花岛的唯美与自恋跟逍遥派有得一拼,怎么跑出贼汉子贼婆娘这样的人物来?
这是第三部,金庸先后两个男主都是名门之后、武学奇才,这次就弄了个大笨蛋出来。我初看时觉得没劲,如今看来小郭一片至诚、不欺暗室,也是过人之处。女主女装亮相又是白衣如雪,“不可逼视”,但我印象里的她要更花枝招展些(大概因为她性格花巧)。我又一向觉得女主从名字到作为,都平庸得很——骄纵伶俐的富家千金和护短狂魔的父亲(这父亲多半是个中年鳏夫)的故事,本来就很大路货。很多人说黄蓉从射雕到神雕,一下子变得讨厌起来,我深不以为然——凭她在射雕时期的作为,在神雕里就不能是第二个样子。我不喜欢有心机的人,聪明周全,能把一切都考量到,就失了一份真,不如前文里的霍青桐与香香,甚至也不如温青青。后文里杨过智商不输黄蓉,但偏偏生具至情,每逢关键时刻把理智机变抛诸脑后,凭本能应对,这样才有劲。
2. 大格局,简单粗暴
射雕比书剑和碧血还要难忍啊——书剑虽然一样简单粗暴,但总舵主的纠结玻璃心未尝不是看点,碧血有我心中的金书no.1男配和no.1女配,自不用说,而且这前两部至少短!
但作者脱出前人影响,开创一个风格鲜明的的江湖,毕竟始于射雕。如果要深究,小红马与一双白雕的定位能力简直荒谬——那就是为了主角一会儿去东海遨游一会儿去花剌子模屠城配备的。江湖上几大势力经常就聚在一处混战,也有悖常理(我要是小王爷我也要趁机聚歼围剿啊)。我看了半天也没弄懂,当世顶尖高手怎么就突然开始大跑马拉松了。这里面大多数的人都感觉so random!
东邪似乎应该继承金蛇郎君的邪派衣钵,但又经常显得自相矛盾。他前期的表现非常更年期……喜怒无常倒也罢了,但跟旁人一样盯着九阴真经不放实在是掉价。后来烟雨楼混战时好了一些,大概我本来也烦全真七子和江南七怪,看到老黄给他们脸色就忍不住给赞。但老黄那一句忠孝乃是大节所在不是礼法,真是圆也圆不起来。不过这样目眦尽裂穷心穷恶的忠孝,也正是射雕的基调。射雕的世界是丘处机(即使他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本事天下第一)、洪七公(即使他的简单粗暴令人吃不消)、甚至是江南七怪们说了算的世界,旁人都插不上话的。
难得想看看小王爷调戏穆姑娘,他也不给我好好调戏,下一秒又戴上贪图荣华富贵的脸谱专心演卖国求荣来,看得我非常伐开心!其实他的戏比小郭有意思多了:临死发疯时骂完颜洪烈说你害死我妈,他对母亲总是好的,对六王爷的感情就复杂得多。后来他眼中流泪喊父王,完颜洪烈大喜回头问你是否好些了……还蛮虐的。
五绝里南帝出场最晚,格调也最高。但丘处机也不忘糟践他,说他为了一己恩怨出家太小家子气。人家大理人你也要管!他最好中外友人都跟着他天苍苍兮临下土。
自由主义者当然不会喜欢这样简单粗暴的价值观。人与人之间不互相为难,就已经是最大的美德。丘处机这一辈子,就在处处与人为难。
3. 补一刀射雕的情
并没什么可多说的。
虽然前文里海宁陈家大官说情不可极刚刚易折,但凡事不做到极致有什么好玩的?射雕写旖旎小儿女情态大概写得很好,但这种身边不是随处可见么?傻小子的俏姑娘的搭配,洪七公这一流长辈最喜欢。射雕里掌握话语权的也是洪七公丘处机,继承他们价值观的人纵然小有阻滞,最终是会活得很好的,与之相比华筝就有点惨。拉老师说前文里小袁和青青的感情戏没写够,作者就弄出郭黄这一对升级版来。但青青远没如此聪明机巧,反而可爱些。
黄蓉最妙的想法是郭靖娶华筝她也嫁别人,但不影响两人相爱,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而她摇摆到最后终是归了郭靖。又或者说她从来都是郭靖丘处机一边的,她身上的所谓邪气其实是任性爱娇公主病。她最动人一刻是在柯镇恶手上写下“告我父何人杀我”,但事情一旦有转机,又大发公主病扭计,真是好烦。
若真是“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了,欧阳公子才是她良配。当然黄老邪也是这般自相矛盾,倒不如他弟子们邪得来爽快。
欧阳锋既然是恶人,那感情史必然是黑的了,不过叔嫂通奸倒也意味深长,我可自行脑补张曼玉。反而南帝对瑛姑情深意重,看了……感觉不好啊。瑛姑和老周是教点穴摸来摸去搞上的,已自不堪(好了啦这里我封建了),孩子被打伤后又归二娘附体,最nasty的是一听到老周被关在桃花岛还要疑心他和岛主夫人有私情……君子可欺之以方,我就看不过瑛姑这样欺负好人段皇爷,还不如效法溥仪,把小孩烧了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