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的哲學

就想安靜一下
就想安靜一下 @richagaren
观看之道 - 评论

將觀看變為主題的傑作,四篇文章中用三篇影像穿插。

第一篇將畫作或者照片與時間的關係進行探討,進而涉及歷史,即今與昔關係的構建,在逼視中出現了社會映射下的圖像甚至戲劇,出現了視角問題即藝術上個人主義之濫觴,以及神秘化在古今構建中的浮現。同時也將照相機單獨列出,其對於圖畫的意義裂變並將複製目的抽離於畫作之外的論述非常精彩,呼應了「攝影小史」那本書的很多觀點,比如其對於原作賦予的新地位和新存在,同時將所謂「專家」的話語權,虛偽的虔誠,以及製造出來的玄奧造作的理論拉下神壇。亦一筆帶過電影,因其時間順序表述,所以表達意見中連續性構成了意識闡述的主體。最後提及文字解釋與影像的關聯,誰解釋誰成了新的問題,亦即可能文字在整件藝術品中構成了讓觀者再創作的元素。也許這正是筆者所理解的藝術的現代性,即複製讓專家成為「發思古幽情的幫閒」,讓作品通過社會歷史的沿襲和重新建構,直接與當下發生聯繫,通過「新語言」構建了觀者的主觀,同時被觀看將其與當下生活,更與畫作舊時生活建立共情基礎,將那個古老的「藝術與生活」的問題重新詮釋為 - 在權威性被摧毀的當下(至第四篇筆者承認權威被消費重塑),藝術是應被置於歷史與階級中再觀看進而界定我們的經驗的。

第二篇是女性與觀看的關係。筆者認為女性內在同時有「觀看者」同「被觀看者」,相對於男性只有「觀看者」並影響力向外延展,女性更為「內化」同不斷地注視自己的,進而形成了「自我觀察」-「外界反饋」-「更新認知同表現以符合或不符合外在反饋」的過程,不自覺地將自身行為表現為「希望別人如何待她的暗示」。所以,女性因雙重視角,逐漸將自己變作對象,筆者稱為「景觀」。與此同時,男性並非無外在反饋,而其反饋最終並非為尋求將自己變為反饋的對象,而是為將自己變為主體,亦即被觀看者要符合自己的認知,和肯定自己的地位。所以,中世紀傳統的裸體畫作,其觀看上的性滿足,與道德上的批判,再從無毛的潔淨感到畫中女性的姿態表情,無一不是為了不斷獲得對自身的肯定與滿足,此種「虛構」的滿足,恰恰是對於自身平日不那麼順遂的生活的「可憐」慰藉,道出赤裸與其說是一種狀態,不如說是一個過程,一個富於想像狀態中的過程。與此同時,諷刺了當時藝術家,思想家,贊助人,收藏者的所謂「個人主義」同物化或抽象女性的矛盾。時至今日,在廣告,新聞,電視等媒體中,這些矛盾與「價值」反而得到了更大的傳播同表現,為第四篇鋪路。私以為,筆者這種觀看關係不僅僅應侷限於女性,而應該擴展到一切「強勢」對「弱勢」的觀看以及其中賦予的價值,而且畫作或是藝術品,媒體作品只是其中之一,其實更廣泛的意見「觀看」,到文化「觀看」,制度「觀看」等等都是如此。

第三篇著重探討油畫。筆者追溯到油畫本源,通過17世紀的收藏者,批判油畫其實當時只是為統治者所服務,以「佔有」為目的的存在,恰恰是資本之於社會關係的體現,將商品屬性作為基石來探討,將被大眾所忽略的絕大部分油畫作品商品的屬性通過一件件作品呈現出來。通過油畫本質的「真實」「可觸摸」的質感恰恰同物慾的「佔有」聯繫在一起,說明了當初油畫真正的「本初」傳統。而所謂被當下所仰慕的那些油畫作品,舊日其實恰恰是「破壞」體制和傳統的作品。諷刺的是,作為油畫的商品本質,當下以新的認可方式將「價格」賦予到這些「破壞」傳統的作品中,例如莫奈的「不可觸摸」的模糊處理,卻將「破壞」,這個產生藝術價值的最大因素,從社會認知中拋棄,仍作為社會「成功人士」裝點自身價值,證明自身財富與權力地位,而非被真正藝術洗禮後重新認知價值的「商品」,社會通過遺忘「進步」而將進步作品作為最大的「保守」堡壘,可悲。

最後一篇,廣告。開篇一句精妙總結「廣告概不論及現今,倒是常常道及過去與未來」,通過所謂「選擇的自由」騙局,將自身當下與未來期盼的鴻溝構建成通過消費便可達成或者向那個方向前進一步的可怕「幻境」,其心裡意義便是通過不斷的廣告塑造,製造出「羨慕」的感覺,哪怕沒有達成廣告所吹噓的幻境,實則仍可通過內心「虛偽」的滿足感獲得對「消費」的認可,諷刺的實際是 - 「廣告影像偷去了她對真我的鍾愛,再以商品為代價把這愛回饋給她」,將人或者消費者對象化,故消費者在消費過程中實非主體。與此同時,廣告構建的世界,將藝術元素,名畫也好,古典音樂也罷,應用於其中,一方面烘托出「信仰」,即為「你擁有什麼,你就是什麼」,另一方面,通過消費高低重新界定社會,同人對自身的認識,將那個幽靈般的「權威」思維觀和「權力」崇拜重新拉了出來,並灌輸到社會價值體系中,同第三篇油畫傳統類似,它亦是高度可感可觸知,然後可以通過金錢衡量的價值體系。恰由於不斷「夢境」的構造,使得廣告轉換成為「民主」的代用品,一則掩飾了真實世界發生的事端,二則將玩偶式的「選擇權」賦予個人,用「永遠達不成的未來」同「消費購得的羨慕」(多為自身假象,並非實際多少人羨慕),讓個人獲得不斷的滿足感和自以為「自由」「自主」的虛假價值,剝奪了真正的價值和行動。

掩閉全書,真的有種全世界被消費主義重新定義,無論從觀念,審美,甚至社會意識,都向著所謂「黑暗」中世紀,那所謂保守也好,傳統也罷,大踏步的「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