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最遗憾的地方在于将topos / topoi翻译成“主题”（正如国内大多人文学者所做的那样，对说的就是《媒介考古学》把老胡的topos study翻译成主题研究😡），这是一种非常粗暴的译法，因为中文语境中的“主题”更接近theme或者是subject之类，而topos除了主题含义之外，还非常强调cliches，即陈词滥调、惯用语句或者说文学惯例，而且cliches在历史时空中的分布是错综复杂的（可以简单认为是连续的）。有些学者将这个词译为意象、母题、论式或是套语等等，综合来看，我认为最恰当的译法应该是“套式”（学者施畅在一篇关于媒介考古学的文章中也采用此种译法），能够同时涵盖套路、复现以及某种程度的topology上的意义。

以下是我在阅读过程中重点记下的有助于理解 topos / topoi 的内容，保留了当时写下的一些疑惑与思考，很个人，不权威。阅读顺序是：中译本序言——中译本说明（中译本导读跳过没看，太飘了）——指导原则——附录一到十——正文第一到十八章。为了方便对照，我没有更正“主题”的译法。

内容：文学术语的起源及其原始含义；文学流变中持续或反复出现的现象。（具体：P579-580）

**文学“现象学”**的导论知识。（如今设立的文学史、文学研究、比较文学等都是它的另一种形式）

方法：语文学（philology）。

附录一

美国中世纪精神。

欧洲文学的时间跨度：荷马——歌德。

❓如何理解以卢梭为标志的反文化传统的第一波巨大浪潮？

【中世纪：从公元5世纪持续到公元15世纪，是欧洲历史三大传统划分的一个中间时期。中世纪始于西罗马帝国灭亡（公元476年），最终融入文艺复兴和探索时代（地理大发现）中。另有说法认为中世纪结束于东罗马帝国灭亡。 术语“黑暗时代”“黑暗时期”一般限于中世纪早期。】

中世纪诗歌观的典型例子：阿奎那。诗歌被视为异教遗产的重要部分，与语法、修辞、神话等等同列。

「当时诗歌与神学彼此分离。宗教受祭司、僧侣、修士掌控。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微不足道的诗人与散文家的态度。」——但丁并未被“重视”。

但丁去世后几年，多明我会发表声讨其作品的檄文。吉尔松：但丁的阿奎那主义是破灭了的神话。《天堂篇》附赠给坎·格兰德的拉丁书信：诗歌有认知作用。而这正是经院哲学所否认的。——但丁终结并化解了持续百年的诗歌与哲学之争。

西方思想的中世纪基础是古典的古代（classical antiquity）与基督教。中世纪的作用是接受这份财富，将其传播、改头换面。

附录四

发掘让西方文明经久不衰的源头。

文章中有很多需要依靠荣格才能明白的内容。

附录六

「他能使读者看到，西方文学如何通过一系列超越时间（大概从维吉尔到狄德罗）、超越欧洲的相互关联。」

「他的主要观点是，古典 传统通过修辞研究来自我传播，自我保持；展现连续性的主要方式，是通过再现“主题”，或者修辞中的寻常事物。这其中就包括可以简化为单个词组的观念，如“年迈的孩子”，或者能从各种角度充分展开的观念，如“世界如书”。」

「《欧拉》的核心目标是要论证：第一，西方文学传统的地理中心位于莱茵河西部；第二，欧洲的文化统一是有可能的，即便这种可能性存在于过去。」

「罗马成了西方文学最终的历史本源。」

「库尔提乌斯的“主题“，含有比修辞传统的”寻常事物更广泛的现象，有时这个概念的界限甚至模糊不清。作者时而将主题视为写作的修辞基石，可时而又视其为永恒的真理，甚至把它同荣格的原型联系起来。」

附录八

「身为强调连续性的思想家，库尔提乌斯本人以令人惊讶的方式，展现了一系列连续的思想观念、性格与信仰。」

库尔提乌斯是精英知识分子，推崇的又是超民族人文主义……🤔

💡附录八P633

库尔提乌斯批判格隆茨的模棱两可。「证明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德国，恣意阐释的“思想史”取代语文学。」

💡开放式结构；有机序列

「十分重视典型性、周期性、普遍性，可有人也因此抨击他忽略了文学的独特性。」599

「个人的群体感」608

大公特征、普世立场，超民族主义（还有，超历史？），反浪漫主义。

「从经验角度看，研究主题传统，就是寻求能组织大量待分析吸收的中世纪文学的图式。追寻它们无名的复现，就像撰写没有名字的艺术史，而不是由一个个大师连成的常规年表。」

思想脉络：歌德——埃伯特——格勒贝尔——库尔提乌斯

【主题，荣格原型，还可以再追溯到柏拉图的理式么？】

附录九

把主题学用于文学的弊端？676

各章节梗概

第三章 文学与教育

中世纪从古代承袭了史诗与学校的传统关系。

一、自由艺术（liberal arts）

含义：一般的日常的教育。

希庇亚斯，苏格拉底的同辈智术师：以自由艺术为基础的教育体系的创始人。

柏拉图：仅仅把哲学作为教育手段；伊索克拉底：通识教育可为学习哲学打基础（该理念在整个古代的教学实践中处于权威地位）。

古代晚期：自由艺术成为学术中仅存的硕果。科目限定为：语法、修辞、辩证法、算术、几何、音乐和天文。

二、中世纪的“艺术”概念

主要区分了两种艺术的理论：一种出自教父，一种出自世俗学者。

在12世纪之前的中世纪，艺术是思维的基本科律。

三、语法

“所有语言的修辞与思想的修辞都可以在《圣经》中找到”。

四、盎格鲁-撒克逊研究与加洛林研究

（盖兰）修辞研究由盎格鲁-撒克逊人倡导——查理曼大帝致鲍谷尔夫的敕令 继续推行——丰富了诗歌的表达方式 产生了11世纪后半叶的拉丁诗歌中见到的隐喻

五、课程作家

中世纪学校讲授的既有异教作家，也有基督教作家

12世纪，辩证法（现逻辑学）步步取胜，课程作家的圭臬摇摇欲坠

六、大学

古代大学：罗马帝国晚期的奠基石，主要任务是讲授语法与修辞

七、名言警句与典型形象

题目是这个问题（中世纪想从课程作家那里得到什么）的答案。

需要知道的是，对于整个中世纪甚至16世纪，课程作家都是技术权威；不仅是世人获取技艺知识的源泉，更是世俗智慧与通俗哲学的宝库——名言警句与典型（exemplum，某种品行的化身，需要注意，有时不属于古代范畴的人物也被列入典型形象：最后的例子）。

第四章 修辞

一、修辞的地位

七艺之首；德国人向来不相信修辞（康德、歌德）

二、古代修辞

修辞：“演说之术” 起源时间：波斯战争后 地点：阿提卡

修辞、演讲、智术和哲学有什么关系？

亚细亚主义-欧洲风格主义 阿提卡主义-欧洲古典主义

（后面没看懂在写什么 “古代修辞的历史源远流长“？）

三、古代修辞体系

“例证”

topos的起源

广义的topos强调的是没有能力去充分发挥论题【啥意思】。在古代，人们收集了很多这样的主题，某些文献提出了研究主题的学科，即topics

四、古罗马晚期

五、哲罗姆

六、奥古斯丁

七、卡西奥多鲁斯与伊西多尔

6世纪上半叶，古代修辞与政治生活的联系再次恢复。值得注意的是，古代人背诵和演讲时使用的名言警句在这里（卡西奥多鲁斯《修辞大全》）成了修士祷告的利器。

八、文书写作术

11世纪以前没有什么新发展。

11世纪末，写作理论开始转向写作实践。范文之前加上了导论和规则。

有人尝试让所有修辞统摄于书信风格的艺术。

九、科维的维巴尔与索尔兹伯里的约翰

12世纪，让修辞成为整合一切教育的万灵药这个古老的理想与文书写作术比翼双飞且超乎其上。（理性与演说一同构成了礼仪与社会的基础）

13世纪，经院哲学欣欣向荣——这一人文主义理想不合时宜

14世纪，意大利人文主义——得到新发展。

十、修辞、绘画、音乐

修辞不仅在文学传统和创作上烙下印记，还包括绘画和音乐。

17、18世纪，修辞仍是学科体系里世所公认不可或缺的分支。

1830年工业革命前欧洲人深信，修辞应该跟上同时代文学创作的步伐。

第五章 主题学

一、劝慰词

二、历史

三、故作谦虚

四、开篇

五、结尾

六、祈求自然

七、颠倒的世界

八、男孩与老翁

九、老妪与女孩

第六章 自然女神

一、从奥维德到克劳狄安

奥维德：自然女神调解了奥维德的混沌纷争（宇宙论）

四个世纪后，克劳狄安：自然女神是宇宙的力量。并非某个拟人化的思想观念，而是晚期异教世界最后的宗教经验之一

……其他人那里的自然女神形象

即使到了10世纪，还时常被提起

二、伯纳德·西尔维斯特里斯

伯纳德·西尔维斯特里斯的宇宙史成了修辞典型人物系列展。

自然女神造人，“人应该兼具神性与人性。行星的运动应预示他的一生，他应知晓宇宙，统治地球，且死后可以升天。”

伯纳德代表了欲扫除一切基督教色彩的异教人文主义者。《大宇宙》《小宇宙》展现了一副调和主义的宇宙图景，它们全都浸润在宗教与性欲相混合的生殖崇拜当中。（中世纪很少看见这样的文献，除了圣杯传奇）

但是重点不在于他将古代的自然神性与生殖神性重新引入基督教时代（？），而是在于他的著作让人充分意识到12世纪的重要基础，有一种生命感，从此出发才能理解12世纪的”文艺复兴“。

三、断袖之恋

在古代晚期，双性人是雕塑家热衷表现的主题也是短篇抒情诗的最爱：古代的调和主义式微后，走进了性的领域。

在诗歌里，诗人直接承认甚至赞赏这一行为。

在这一问题上，人文主义态度与基督教教义的冲突达到了顶峰。

四、里尔的阿兰

阿兰（12世纪最重要的一位人物，诗人、思辨神学家）

《自然之怨》：自然女神仍是调解力量，但她不再是生育力旺盛的母亲，而是谦顺的女仆。

《反克劳狄安》：剔除了天赋的形象以及欲爱与生殖的讨论。

五、厄洛斯与道德

四部作品——针对厄洛斯的四种不同态度——禁欲者诅咒之，放荡者贬低之，神秘主义者灵化之，灵知主义圣化之。

六、《玫瑰传奇》

纪尧姆发扬骑士之爱的精神，续写者默恩却警告小心爱情，繁育是自然女神唯一关心的事情。自然女神成了淫乱的帮手。（“源自”一种与阿威罗伊学说类似的异教的爱情经院哲学）

第七章 隐喻学

之前讨论的是历史主题学，现在讨论历史隐喻学。【所以两者是不一样的？】

一、航海

罗马诗人喜欢把写作比为航海

二、人物

（抽象名词大多为阴性，因此人物隐喻以女性形象为主）

三、食物

食物隐喻演变的两个阶段：一，原样照搬；二，以辩证法的形式分门别类（例子：奶，液体；奶酪；黄油）

四、身体

五、剧场

人生舞台——世界剧场

卡尔德隆是第一个把上帝执导的世界剧场作为神迹剧主题的诗人。

就诗歌形式而论，唯有戏剧（古典戏剧，以人为中心的）可把人类存在与宇宙联系起来一同展现。

中世纪和西班牙黄金时代的以神为中心的戏剧，经霍夫曼斯塔尔之手重获新生。

第八章 诗歌与修辞

一、古代诗学

“制造”意义上的“创造”概念，最终在亚里士多德繁杂的知识体系中获得了耐人寻味的意义。亚氏把哲学分为“理论学科”、“实践学科”以及“制造学科”。

柏拉图把诗歌赶出了理想国。而亚里士多德则把诗歌重新划归为最高级的精神产物，且承认诗歌具有伦理价值与哲学价值。把诗学塑造为有关诗歌的哲学学科。——从16世纪中叶以来，所有从哲学角度考察诗歌本质的尝试，都绕不开亚氏的《诗学》。

不过，后来发生了希腊化运动。禁欲主义者与享乐主义者围绕诗歌的手法、效果与职责吵得不可开交。不过他们争吵的内容在贺拉斯《诗艺》中保留了下来。

作为独立自主的学科，诗学概念一度从西方世界消失千年，直到1150年左右，才随着多米尼库斯而再度露面。

二、诗歌与散文

在古代，这二者同属包罗万象的话语概念。

修辞与诗歌之间的互惠关系根基在于始自奥维德的罗马诗歌修辞化。

三、中世纪风格系统

在中世纪，修辞对诗歌的统治还以其他形式表现出来。

自中世纪知晓两种诗学系统（音节划分或格律系统，以及重音或节奏系统）以来，文书写作术便分为格律写作、节奏写作与散文写作。此后，又增加押韵散文。于是，文书写作术的划分方法由诗歌与散文的二分法，变为三分法或三元组，诗歌与散文的界限也因此变得更加模糊不清。更让人迷惑的是，“散文”概念本身就是含糊不清的。

中世纪早期，散文也用以指“押韵的诗歌”。

在8世纪，模进的发明进一步扩展了以散文作诗的方法。

但是以上所说的文书写作术三分法并未囊括语言艺术形式多样化的全貌。

当人们把节奏顿挫引入艺术散文之中，情况就更复杂了。

……

四、中世纪诗歌中的法律演说、政治演说与颂赞演说

问题：诗歌的修辞概念是否从古代的修辞艺术分类中有所吸收？

尽管法国12、13世纪的“诗艺”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古代的修辞教学体系，但世人仍然可以通过西塞罗、大塞内加、昆体良等人的作品来接触这个体系。即便在最黑暗的时期，意大利的民众对法律演说的兴趣并未消失殆尽。

就演说体裁而言，目前炫技演说对中世纪诗歌的影响最为深远。其主题主要是颂词。

颂词的风格要素，可用于所有体裁和所有主题，这一点对理解中世纪文学至关重要。

颂赞风格也影响了抒情诗。

五、难以言表的主题

难以言表的主题，意为强调“处理这个主题时，作者心有余而力不足”。作者不无肯定，自己表述的仅仅是所要表达内容的九牛一毛。这个套路尤其常见于圣徒传。

“整个世界皆为之称颂”。

六、超越

古人将所要歌颂的人或物，与过往的典范相比较，突出其鹤立鸡群甚至独一无二之处。拉丁诗人中，斯塔提乌斯是第一个采取这种方法的。

斯塔提乌斯之后，超越的颂赞主题连同让位句型，成了经久不衰的风格元素。（克劳狄安堪称超越大师）

有一种值得注意的特殊的超越模式。人们称赞某诗人或散文作家，让古代所有最伟大的作品都相形见绌。在称赞风格中，作家敢放心大胆地说出各卓越之处，可到了别处，他们还是心悦诚服地承认古人卓尔不群。

在中世纪黄金时期，诗人就完全意识到“超越”或者（至少是）不假思索地采用“超越”手法会引起非议。

那么夸张的颂赞从道义上是否说得通呢？——文化史上一场有趣的争论。

超越甚至可以让历史事件变得愈发重要。卢卡努斯。

但丁的段落乃基于超越的模式，即便是缄口的句式，也可以在传统里觅得其踪——克劳狄安“对超越自己之处避而不谈”。

七、同辈颂

超越的模式厚今薄古。有时厚今薄古的想法会演化出这样的观点，即从今以后，称赞古代便是不合时宜的。

第九章 英雄与君主

一、英雄主义

阿喀琉斯-希腊史诗

齐格弗里德-日耳曼史诗

罗兰-法兰西史诗

舍勒：神圣价值、头脑价值、崇高价值、实用价值、愉悦价值；

圣徒、天才、英雄、文明中的决策者、享乐主义者、艺术家。

迪梅齐：印度-伊朗人、凯尔特人、日耳曼人以及意大利人拥有

共同的宗教、宇宙和社会体系，其结构对应三种功能：君权（政府）、战争与繁衍。

二、荷马的英雄

《伊利亚特》是对理想规范的偏离，是勇气与智慧的结合。

较高层面：”英雄的品德“（四种：年长者阅历丰富而足智多谋、成熟男子的聪敏、能言善辩、演说家/行动者）

较低层面：”战士的品德“（三种：精于战事、冲锋陷阵和运筹帷幄时的男子气概、熟练使用某种兵器）

——————要探究的不是《荷马史诗》的内涵、智慧是什么，而是后来读者和作家从其中能看到什么，看到了什么。

三、维吉尔

《埃涅阿斯纪》表现了一个与荷马全然不同的理想人物。虔诚。

这本书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埃涅阿斯，而是罗马的命运。本书的后续影响也很重要，参见但丁《神曲》。

四、古代晚期与中世纪

中世纪的史诗英雄观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后来编订的特洛伊战争故事的影响，尤其是狄克提斯与达瑞斯为中世纪留下了寻找“勇武与智慧”主题的蛛丝马迹。

古代晚期理论同样也促进了理想英雄的塑造与阐释。

荷马-达瑞斯-福尔根提乌斯-伊西多尔【？】

到了中世纪，“勇武与智慧”这个主题逐渐转变为对逝者的哀悼，对君主的歌颂，同时也成为短篇叙事诗与史诗的素材。

五、赞美君主

1、2世纪的罗马皇帝大都支持文化建设——智慧为文化、诗歌、口才所取代。 ……【不知道在写啥了】赞美君主主题的变化，有时强调智慧、修养，有时说智慧与勇气不可兼得，有时说两者都有……？？

六、文功与武功

该主题常见于西班牙文学（想想16、17世纪西班牙黄金时代的作家，例如加尔西拉索、塞万提斯、维加和卡尔德隆）

——枪杆与笔杆。在法国浪漫主义中，该模式受拿破仑影响，同时又加入新内容——巴尔扎克“凡是用枪杆起头的，我将用笔杆终结”以及贵族后裔维尼拒斥政治影响。 ——转到心灵高尚和灵魂高尚的主题。

七、灵魂高尚

八、美

“自然乃完美人类之创造者”与“自然乃万物之母”的主题并无共同之处，修辞学中的自然完全缺少生育女神身上的神性迷狂的成分。

【看到最后的注释“自然塑造了她，而她后来又打碎了模子。”突然想到云，本身作为盲点、作为透视法的缺陷，在整个西方绘画体系中，它也并不是一个彻底的破坏性、颠覆性因素。🤔】

第十章 理想风景

一、异域动植物

这些都源自欧洲南部，但其源头并非花园、小动物园，而是古代诗歌与修辞。

二、希腊诗歌

后世作家从荷马的风景中汲取了不少主题，这些主题后来成为源远流长的传统中永恒的元素。自然往往是有栖居者的自然。到了希腊化时期，在树下、草上、泉边写诗本身就成了诗歌的主题，但需要满足一定的社会学结构——职业。

提到一个具体的主题。两个牧羊人之间较量歌喉，不管哪个都会首选一处钟爱之地。另一变体：甲牧羊人不同意乙牧羊人心中的宝地。

三、维吉尔

提奥克里图斯——维吉尔

古代晚期与中世纪从这些诗人（荷马、提奥克里图斯和维吉尔）得到的理想风景：混合林与（开着随意而安的鲜花的）乐土。这一传统曾两次受到概念图示化影响：1.古代晚期的修辞学 2.12世纪的辩证法——殊途同归 趋向技术化与理智化

四、描绘自然的修辞学需要

修辞的哪个系统化分支成为描绘风景的金科玉律？ 法律演说：非人为证据、人为证据（演绎推理——定位：人的定位——出身地区性别年龄教育经历、物的定位——为何何处何时如何。地点问题——地点论证，时间问题——时间论证）

法律和政治演说几乎为炫技演说所取代，但两者的体系经传统保留下来，于是在中世纪的诗歌艺术中经常见到地点论证与时间论证。（不过风景的描绘仍可能起源于炫技演说的谋篇规则）

五、树丛

维吉尔笔下的林仍具有诗情画意，并且与史诗场景的更迭二合为一。

不过在奥维德书中，诗歌已经受修辞支配，他采用一种变换的手法：在眼前逐渐展开，多种树木。

六、乐土

从罗马帝国时期到16世纪，乐土构成了整个自然描写的主要主题。

从背景 到 对象。

中世纪，词典编纂者与作家谈论风格时，把乐土视为诗歌的必要条件之一。最先诉诸五种感官，然后是四种元素。

12世纪后期的哲理史诗将乐土融入自己的结构，并将其扩展为人间天堂的多种形式。

——乐土是风景描写中明确界定的主题。而在主题史与风格史上，还有一些问题与之相关，那就是希腊著名地区坦佩谷，后者长久以来是乐土的代名词。

乐土是田园诗风景里的一部分，同时也是艳情诗的一大要素。因此也成为游吟诗人的素材。

七、史诗风景

给事件“定”个发生的地点——定位、述位

中世纪史诗总是希望向读者传达地形学或地理学信息。

“史诗风景提示”

（维吉尔环：粗鄙，牧羊人——山毛榉；中庸，农民——果树；庄重，勇士——月桂和雪松）

把乐土置于骑士传奇里的野树林之中。——相反的和谐对（例如年迈的孩子）

第十一章 诗歌与哲学

一、荷马与寓意

赫西俄德曾以真理之名向史诗发难（真理不仅关乎创世和诸神故事，也指出了与新陈代谢过程相关的礼仪规范），而后来他与荷马都受到哲学的审判。哲学家的批评矛头直指宗教，但实际上也意味着针对诗歌，因为希腊人的神学是由诗人构建的。

希腊人不想否认荷马，也不想否认科学——荷马的寓意阐释。荷马的寓意解读契合了希腊宗教思想的一个基本特征：希腊人相信诸神以隐晦的方式表达自己。

二、诗歌与哲学

寓意与博学使诗歌更贴近哲学。

三、古代晚期异教的哲学

自古代晚期起，哲学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这种情况促进了诗歌与哲学的合二为一。【这部分没看懂】

四、哲学与基督教

（第一阶段？）希腊化犹太人中也存在一种普世主义。

（第二阶段）2世纪，基督教护教学采用犹太护教学论据。

（第三阶段）克莱门恢复以往基督教与“真正哲学”之间的对等关系并赋予其新功能；奥利金的柏拉图化的基督教。

教会史学家尤西比乌认为哲学不仅是基督教信仰而且也是苦行生活——在其继任者中，苦行生活的意思可以限定为“哲学即隐士制度或隐修制度”——这一等价关系随后进入拉丁教父文学——拉丁中世纪也可见其踪影——从布鲁诺来到东方基督教世界的苦行理想？不过这种也存在于拉丁化的西方。

——鹿特丹的伊拉斯谟称基督教为“基督的哲学”，人们认为这种说法是对人文主义者对路德观点的典型误解。那么这显然就是没有意识到某种可追溯至早期教会的思想模式具有连续性。

第十二章 诗歌与神学

一、但丁与乔瓦尼·德尔·维吉利奥

乔氏强调学者诗优于俗语诗

二、穆萨托

穆萨托：

诗歌是上天赐予的知识，其中“蕴含着神权”。

诗歌可以视为哲学，并成为后者的代名词。

更进一步：古代诗人是上帝的先知，诗歌是第二神学。

——演化为一种神学诗学。（正是乔瓦尼提出的诗学：哲学、神学与诗歌合而为一。）

乔瓦尼奥批判穆萨托“诗歌为神之艺术甚至是神学”的观点。——追溯了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再往前，自西塞罗起，这个概念（诗人神学家）已经在拉丁文学中流传开来：瓦罗区分了三种神学：神话神学、自然神学和政治神学。

诗人神学家最初是由古希腊人提出，后经罗马人和基督教父流传至中世纪，可以完全适应基督教各式各样的再阐释。

穆萨托的思想中还包含其他中世纪成分，尤其是圣经历史与希腊神话的类比。但其实他自己的著作中没有神学诗学方面的文字（其实只是说他提出了这种观念，但没有“付诸实践”罢了），基本都是自传材料和时政要闻、诗歌的本质与价值甚至还有生殖神颂诗。

三、但丁的自我阐释

阐释一位作者的因素。11世纪的瓦内利乌斯区分了论著形式和论述形式。

但丁的一篇自我阐释：瓦内利乌斯的论述形式换作了论述方法。

方法一词来自于经院哲学。

经院哲学脱胎于12世纪的辩证法，它必然从穆萨托式与但丁式的诗学与诗歌，走到其对立面。

但丁为自己的诗歌赋予了认知功能，这正是经院哲学对诗歌令行禁止的。

四、彼得拉克与薄伽丘

彼得拉克和薄伽丘都遵循穆萨托的主张。

第十三章 缪斯女神

【第一段似乎是主题研究的思路】

连续现象

表达常量（expressional constants），反映了文学表现的一种通用的传播理论与实践

古代人认为，缪斯女神不仅属于诗歌，而且属于一切更高级的精神生活形式。

荷马之所以需要缪斯，因为她们能赐予灵感，也因为她们无所不知。

缪斯女神没有鲜明的个性，已经化身为纯粹的精神原则。时常与其联系起来的神，只有阿波罗。

缪斯不但是诗歌的守护神，而且是哲学与音乐的守护神。

中世纪人把维吉尔作品的这种传记性顺序视为基于事物本质的层级体系： 三种诗歌体裁、社会阶层、风格，还扩展到对应的树木、场所、工具和动物。——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维吉尔环。——？缪斯女神并不符合这种结构。

12世纪享乐至上的诗人，祈求的往往是这种奥维德式的“诙谐缪斯“。

当希腊神话日渐式微，罗马帝国时代出现了新崇拜——神化帝王。摒弃缪斯。

除了祈求缪斯，还祈求宙斯。

罗马帝国时期的诗歌有个特点，即缪斯女神风光不再。罗马世界从怀疑主义转向灵魂不死的信仰。

毕达哥斯拉派认为缪斯是天穹的神祇，她们的歌声让天界和谐如一，因此被归入古代晚期异教的末世论。

随着异教日薄西山，早期基督教诗歌极力反对缪斯，很可能是因为其宗教意义。之后，这种反对意见本身成了诗歌主题之一，影响范围横跨4-17世纪。

（缪斯女神的历史对文学史至关重要，因为它不仅揭示了连续性，而且也反映了不同时期的宗教环境。）借助“神话即历史”的观点，基督教父的寓言让缪斯变得不再面目可憎，并且还把她们重新解释为音乐理论中的概念（后来这一做法又反复出现）。

随着缪斯女神的声誉日渐恢复——加洛林时代人文主义的呼声。

缪斯女神现身圣餐歌，意义至关重要。

可以从圣餐歌的音乐起源来解释缪斯为什么会成为早期礼拜仪式的祈求对象。缪斯被视为音乐艺术而非诗歌艺术的化身。圣餐歌又孕育了西方的新田园诗。12世纪文艺复兴期间，古代的缪斯概念再次活跃起来。

（又开始说但丁了……）

《神曲》并非古代所谓的史诗，但仍沿用了祈求缪斯女神的套路。但丁眼中的更高神力，不仅有阿波罗和缪斯女神，还有各种星座，另外他也知道呼唤自己的心灵。

从一开始，基督教诗人反对缪斯只不过是教会一贯正确的标志，可反对声越大越没有说服力，倒头来，反对缪斯成了不得已而为之的主题。

那不提缪斯不就好了么，何必为此苦恼，还要攻击她们，为她们寻找替身？——原因在于，自荷马与维吉尔时代起，她们就与史诗形式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此处真的想到云了】

第十四章 古典主义

一、体裁与作者名录

二、“古人”与“今人”

古今之争

三、基督教正典之形成

保护传统。

基督教确立圣经正典后，怎样被迫确立神学正典。

基督教文学远不止圣经正典与教父正典。还有圣歌创作、殉道者“言行录”和“受难剧”，随后还有圣徒传记。

之前已经考察了中世纪风格交叉的现象，不过体裁也会交叉，这同时说明了异教正典与基督教正典的交叉。【哈？】

四、中世纪正典

中世纪学校正典由最好的异教正典和基督教正典组成，也成为13世纪扩编的作家名录的主体框架。

正典覆灭是大学时代所引起的学术繁荣时期的反面。（以前只有辩证法与之对抗，现在还有法学、医学、神学等等，后来还有哲学和自然科学……）

五、近代正典之形成

近代文学中，意大利文学是最先演化正典的。

16世纪意大利艺术的古典主义倾向的重要作用是通过影响16、17世纪的法国理论而表现出来的。

唯有法国存在纯粹的古典文学体系。

法国古典主义并非机械地模仿古代典范，而是表达一种天生的民族的内涵，其中弥漫着法国思想界固有的理性主义。

西班牙文学史的第一个特殊之处，是有浪漫主义而无古典主义。

西班牙既没有将文学全盛时期贴上“古典主义”标签，也没有把它与某个君主的名字联系起来，而是称之为“黄金时代”。

——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两者之间以及两者“精髓”之间的矛盾，是古今对立的最新的一种形式。

法国文学既有明白无误、有条有理的古典主义，也有同样明白无误、有条有理的浪漫主义。（法国浪漫主义之所以独树一帜，因为它是一种有意识的反古典主义）西班牙与英格兰都有浪漫主义而无古典主义。德国兼而有之但两者存在方式发生了重要改变：同时存在且某种成都上共处一室。

1830年 一个世纪后，这种学说的对照变得空无一物。唯一严格保留这些对照（似乎它们还具有形而上学的深意）的近代文学与文学史来自法国。（法国古典体系的固执与僵化）——近代法国批评界在18世纪伟大作家（卢梭、狄德罗等）的作品中发现了浪漫主义革命的先兆，于是提出了“前浪漫主义”的概念。（偶尔作为补充说明倒还可以，当被误用作实体化概念时，就会使人误入歧途）。法国的一些文学史方法，使人想当然地形成思维定式，把仅仅适用于法国文学的分期模式强加于欧洲文学并且使之牵扯到一战后停战协定的政治地图。注意到英国、德国、亚洲后，法国文学体系便土崩瓦解。世界文学的概念只会弄得法国正典支离破碎。拉尔博：文学大同主义；反对将政治观念引入文学之中——构思了一种摒除一切霸权主张的心灵政治学，这门学科的唯一宗旨是想方设法促进并加速思想商品的交换。

第十五章 风格主义

一、古典主义与风格主义

纯粹的古典艺术仅出现在简短的鼎盛时期。

风格主义是欧洲文学的常量，一个与所有时期古典主义相辅相成的现象。

风格主义的种子蕴藏在修辞本身之中，到了古代晚期和中世纪就变得枝繁叶茂。

二、修辞与风格主义

倒装、迂回表达（往往是谜语的代名词）、类语重叠、独辟蹊径的比喻

三、形式风格主义

系统雕琢、“复字”造句、“形象诗”、“丽辞”、“诗歌填充式连词省略”、“关联诗”、“总括式”

五、讽刺短诗与讥诮风格

亲吻阿加通的时候，我得把我的灵魂含在嘴里；那家伙太淘气，总想溜进他的身体。

六、巴尔塔萨·葛拉西安

一直以来经常有人试图把格言体与典雅体分割来看，但两者无法分割——葛拉西安。

第十六章 书籍的象征意义

一、歌德论转义

转义，书籍——书写与比喻意义上的书籍，见于世界文学的各个时期，但它们独特的差别取决于普遍的文化进程。并非所有主题都适合比喻式语言，只有富有价值的事物才有资格。

——问题在于，书籍在何时何地被视为圣物？

二、希腊

古希腊既没有书籍神圣的观念，也没有拥有特权的经生祭司阶层。

一般来说，希腊语是轻视书写与书籍的。（斐德若篇）

希腊化时代，书籍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后来的数百年间，希腊诗歌与书籍和书籍世界的联系日益紧密。

三、罗马

全盛时期的罗马文学很少运用书籍比喻。苏拉在位期间，人们热衷刻意雕琢的形式因此兴起对华美书籍的乐趣。

古典主义的艺术理想，书籍的意象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甚至在奥古斯都时代诗歌的意象当中几乎绝迹。书写与书籍的地位不再，直至马提雅尔出现以后。

在古代，“史书”概念根深蒂固。

四、《圣经》

通过基督教的影响，书籍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基督教是圣书宗教。

这些选段表明，跟我们此前已经熟悉的书籍的纯文学形式相比，书籍的宗教隐喻是何等宏大。

西方中世纪的典型特点是，两个迥然相异的世界不仅相互联系，而且相互交叉，相互渗透——教会与学校，虔诚与学术，象征与语法等。

五、中世纪早期

古代基督教同时也是殉道者的基督教。普鲁登提乌斯《殉道的王冠》中许多源自书籍的意象，和一个与之有关的“生命关联”。

紧随古代殉道者基督教的是修士基督教。隐修制度的任务之一就是传播，不仅传播信仰的真理和基督教史，而且还传播世俗与宗教的学问。——成为书写和书籍的一大支柱。

——公元4世纪，东方隐修制度进入高卢地区，圣马丁允许修士接触的唯一技艺是书写，因为书写时头、眼、手协同并作，因而有助于集中精力。

伊西多尔《词源》第一卷，接受并传播了特定书写要素的魔幻神秘观念。把“尖笔”比作“犁头”。

加洛林王朝诗歌，为我们提供了有关书写最新演变的常见例证。——不过，虽然展示了许多东西，但都是老生常谈。

六、中世纪盛期

12世纪人文主义对宇宙、对书籍同时充满了乐趣——书籍与书写的比喻变得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大胆。

很多书籍意象与身体有关。

七、自然之书

普遍的历史倾向：文艺复兴一扫发黄的羊皮卷上的灰尘，转而阅读自然之书或宇宙之书，不过其实这个隐喻本身就源自拉丁中世纪。

对于后来的作者，尤其是说道者，万物知识与自然之书意思相同。

自然之书仍然是受正统禁欲主义与神秘主义青睐的概念。

自12世纪起，哲学也借鉴了书籍隐喻。

从逻辑上讲，书籍比喻的作用和意义不止一个，而是包罗万象。

……

归根结底，宇宙或自然如书的观念起源于布道词，后为中世纪神秘主义哲学思想所吸收，最后才进入日常用法之中。（但也未必如此，——例子……）

八、但丁

中世纪的整个书籍意象通过但丁作品里——从《新生》的第一段到《神曲》的最后一节——天马行空的大胆想象，得到融合、增强、扩展和更新。

对但丁而言，心灵最高级的活动与经验，都跟求知、阅读以及靠读书吸收先在真理息息相关。对但丁，对中世纪人而言，任何思想教育的基本思路往往都是读书，这种方法恰恰与希腊人的对话法、与歌德所设想的东方人的语录形成鲜明的对照。

……书写被视为生产与创造的形式，阅读也被视为接受与研究的形式。两个概念相互依属。

——印刷术的发明打破了世界统一的局面。

但丁最后一次怀着最崇高最神圣的喜悦，运用了书的象征体系。

九、莎士比亚

在莎翁的作品中，书籍意象与写作技法是具有戏剧作用的，但只见于两部戏剧：《泰特斯·安德罗尼库斯》（情节太精彩了）；还有一个是？

“装订”：在但丁作品中，用来比喻上帝之中的整个宇宙，象征无所不包的幻象。在莎士比亚那里，装订对爱书者无疑是美的享受。精美的书籍就像美人的面庞，令人赏心悦目。

莎士比亚作品中的书：爱经、兵书、账本、史录、账目，还有魔法书。

莎翁与书籍世界的关系迥然不同于他与中世纪的关系，当然也与但丁的情况两异。书写与书籍作为重要的关照，作为一种基调，作为科学与哲学的象征媒介的种种作用，他还全然不知。他从自己时代的修辞学诗风中，提炼了书籍意象，并将其上升到多角度的思想剧层面，而他也借此成为当时的出类拔萃者。他与书籍的“生命关联”与审美愉悦感紧密相连。

十、西方与东方

在伊斯兰文化中，手书与书法得到很高水平的发展。

这些意象和类比并非天马行空的产物。阿拉伯诗学与修辞学已经为它们下了谨慎的定义，进行仔细的分类。

西班牙黄金时代以其意象的丰富与精细（包括与书籍和书写有关的意象）而傲然于世，两个原因：一是中世纪拉丁诗歌的影响；二是基督教西班牙与摩尔人的西班牙之间延续数百年的文化。中世纪的拉丁风格与东方的装饰风格，只能在西班牙相遇并融合。两者推动形成了戏谑的西班牙风格主义（即熟知的贡戈拉派）和格言派。

卡尔德隆。晦涩的意象与类比脱胎于让听众（甚至是黎民百姓）喜闻乐见的铿锵修辞，如前所见，书写与书籍意象的受众，大多是风雅之士或博学之士。而卡尔德隆令它再次流行起来。同时，卡氏也代表了该意象在西方诗歌中的最后高峰。

在伊斯兰-西班牙文化中，还有一种隐喻值得注意——密码。

密码书写与象形文字的并置使用，多次出现在卡尔德隆的作品中，也见于神学文献。这一现象唯有从西班牙巴洛克时代才能到达德国。

歌德在一首诗里描写了每个神秘主义者都会讲述的典型经验：上帝与之同在的喜悦和上帝离之而去的悲伤。

歌德之后的几百年里，我们当然还能找到许许多多书写意象的例子。然而再也无法拥有独一无二的自感自觉的“生命联系”；启蒙运动打破书籍权威，技术时代改变一切生命关联……

第十七章 但丁

一、一流作家但丁

魏玛的古典主义不可能开诚布公地欣赏但丁。那份真诚是留给浪漫主义的。

在法国，抗议之声更为强烈。直到最近，法国学术批评界才广开言路。

在意大利，但丁久已遭遗忘。

后来，意大利文艺复兴“唤醒”了但丁，正如他在德国和英国分别被浪漫主义和前拉斐尔派唤醒。三者的共同背景是中世纪的再发现。

一旦新的一流作家被收入正典，就意味着修订此前已被视为经典的规范。

二、但丁与拉丁文学

要想解释《神曲》的创作过程，除了考虑普罗旺斯与意大利抒情诗，拉丁中世纪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要因素。

意大利俗语与拉丁语的矛盾便由此出现。诗人受拉丁文化的熏陶越深，对技巧试验的兴致越大，这种矛盾就越明显。两种情况均见于但丁。

但丁给诗坛新秀不断提出新难题，而且对他们的要求也越来越严苛，几乎无法完成。

但很少人注意到对但丁来讲至关重要的要素：把民族诗歌同拉丁诗歌与文学的训练联系起来，同拉丁修辞以及起源古代与中世纪的拉丁诗学联系起来。——《飨宴》充分印证了但丁的拉丁用法。

三、《神曲》与文学体裁

《神曲》的构思乃基于作者与维吉尔的心灵相遇。从历史角度看，它是拉丁中世纪在古代世界与近代世界间打造的纽带。只有当我们能再次领会维吉尔在诗歌方面的伟大成就，才能彻底欣赏但丁。

我们只有清楚但丁感觉自己是改革者与先知，才能理解他的用意。

不过，维吉尔并非但丁彼岸世界的唯一古代典范。

还有西塞罗。 阿兰。

总结：但丁在《神曲》中创造的文学形式的两个因素：融合历史与超验的维吉尔史诗以及阿兰创制的拉丁中世纪哲学——神学史诗。还有一些体裁为《神曲》提供了形式要素（比如法国骑士传奇，中世纪拉丁幻象诗……）

四、《神曲》的典型人物

鲍德里记述的典型人物平行对照理论——《炼狱篇》便是以此为结构创作而成。

——凭着高超的技艺，但丁发展了一种属于中世纪拉丁传统的文体模式。

五、《神曲》的全体角色

古代传统就是名、行、言、教的宝库——了解世界和历史，必须以此为据。

但丁如何掌控和划分如此庞杂的角色？是否可以从中分辨出各种文体阶段？

《神曲》角色的分门别类，可以表明中世纪团派的社会形式，但仅限于根据价值与性质，同灵魂的自然顺序一一对应的类别。当这个顺序被破坏（例如在地狱），就必须引入另一个分类排列原则，即（亚里士多德的）罪行与罪人分类法，它可以同时列举某些恶行的典型人物。对此，但丁加入了自己的思考：在安排罪人时，他尽量使每个组别的人数达到具有象征意义的重要数字。

例如，从不计其数的幽灵过渡到想“问及情况”的七个灵魂。这七人都是“古代的英雄美人”，均为爱欲的典型代表。在《地狱篇》的另一处，又看到作者把运用“完美”数字作为写作原则。十个“欺凌邻邦的暴徒”。

在《天堂篇》中，分组原则与数字创作一起又占了上风。这些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分别为七艺、历史和法学的代表。

为了把有关的各组灵魂联系起来，但丁不仅使用了象征性数字，还运用了光塑之形。

回顾《天堂篇》的人物，我们可以说他们构成了一部人物正典。作者希望我们在两个十二人组中看出基督教传统的知识与哲学，在十字架中看出上帝英武的勇士，在鹰徽中看出模范的君主。

六、神话与预言

但丁更进一步，他让贝缇丽彩置身客观的救赎过程。她的作用不仅针对但丁，而且针对所有使徒。于是，但丁以自己的权威，向基督教天启中引入了一个破坏基督教教义的因素。这要么是异端邪说，要么是神话。

经验到神话的转化，这个态度是其品性的主要反映。

在《神曲》中，它挑战而且占领了宇宙，即整个历史的宇宙，整个星际的宇宙，整个拯救的宇宙。这个“元宇宙”的调解者，是美化的女性力量——“人类的光芒与殊荣”。这位贝缇丽彩不是失而复得的青年之爱。她是化身女性的最高拯救——上帝的发散物。正因此，她能出现在基督本人参与的胜利之中，却又不会遭到亵渎。

七、但丁与中世纪

神学政治预言，是12、13世纪图画反复出现的一个特点。然而在但丁笔下，它获得了思维的基础结构，而他的诗意想象力、鞭笞热情，以及一百章诗节的严丝合缝、一气呵成，奏响了这则预言的最强音。

我们必须把但丁内在幻象的充盈完满的范围，理解为整个宇宙，包括宇宙的四面八方。我们需要最宏大的参照结构。从但丁以神话和预言形式详述的每种经验，到现有问题的每个要点，无不如此。它们被坚如磐石的物质锻打、铆合。一个语言与思想结构便由此诞生，它包罗万象，具有多层意义，而且像宇宙一样不可改变。它的介质是三韵体——一种融合了无限连贯原则与严丝合缝要求的韵律形式。其目标与结果是，但丁的内在与宇宙的外在完美地重合，两者相互贯通，灵魂与宇宙相一致。

第十八章 后记

一、全书回顾

”近代语文学“忽略了一个拉丁传统。

某个无足轻重或毫无意义的现象，若此后反复出现，就说明它具有明确的作用。

”缺失的联系“

当我们隔离并命名一种文学现象，我们也建立了一个事实。

分析走向综合。

什么样的事实是”有意义的“？

二、民族文学的发端

知识迁移：雅典——罗马——法国

西班牙并未受到12世纪拉丁文艺复兴的丝毫影响。西班牙文学的开端比法国文学晚了一个多世纪。原因很显然：西班牙缺少刺激拉丁知识分子茁壮成长的因素。

为何法国文学开始得那么早？以及，为何拉丁文艺复兴仅出现在法国和法国化的英国？因为查理曼大帝的教育改革奠定了能挺过9、10世纪动乱的基础。奥托王朝时期德国统领思想界的风光已不复存在。

三、思想与形式

决定结构的形式。【库尔提乌斯觉得晶格意象确切而直观】

四、连续性

文学的常量，有些肃然起敬，久为人知（但并非广为人知）；有些遭到误解，甚至斥责。

必须整体看待，抓住欧洲文学的连续性。如此，才能判断近代文学如何延续传统，同时又与之不同。

连续性的各种形式，连续性的出现不限场合。

文学传统的连续性，乃是对极其复杂的事物状态的简化表述。传统也经历死亡和重生。

传播的连续性也会受到一般的文化进程的威胁。

……

在残酷的历史中，任何伟大而优美的事物都仅仅是插曲。若寻觅其轨迹，就会意识到，我们不能以世代估算，而且也很难以世代估算。我们需要超长的时间单位，来计算蛮荒的年底。这就是历史的教义，但也是它的安慰与许诺。

五、模仿与创造

古代缺少“诗人”的概念。古希腊将诗人放入“神人”之列，与英雄、国王、使者、祭司、先知平起平坐。诗人之所以被形容为像神一样，是因为他们超越了人的标准。他们是诸神的宠儿，神与人的媒介。认为诗人的创作是一种制造，荷马认为诗歌是模仿。

难道亚里士多德真是古代文学批评的绝唱吗？——还有本书，叫《论崇高》。事实上，作者论述时使用的不是亚里士多德冷静但不充足的抽象概念，而是激动却清晰的爱。他切断了修辞与文学的联系。——两千年来，我们呼吸的是生命的气息，不是学校与图书馆的霉菌。

从何时起诗人开始成为宇宙的创造者？

古代衰落期的一位作家，马克罗比乌斯发现《埃涅阿斯纪》的结构与宇宙结构存在关联。接着他指出了维吉尔的创造，与“自然母亲”和宇宙神创者的创造之间的相似之处，并由此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