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后还是选择了守望

过去曾看过《麦田里的守望者》,当时差不多与主角霍尔顿同岁。读了简述与书评很被吸引,拿到书翻了几十页却大失所望。不知所云。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也没有理由读懂它。我那时不能懂一个catcher,因为自己那时只是一个刚刚进入麦田的孩子——睁大眼睛,第一次为麦田的金黄与天空的湛蓝而屏气凝神的孩子。当时,我只看到了一个混混的少年,脏话连篇,充满怨念。抽烟、汽车约会、去酒吧聊天——这样简直来自平行世界的元素疏离了我。我合上书的时候认定这一切光怪陆离的组合既无意义,也无美感。
今天我看到的却不是这堆符号,而是一个人。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嘴里不离bastard、chrissake,但善良,敏感,愤世嫉俗。他不老成,甚至不明智;完全处於青春期的迷茫中,没有目标,也就谈不上努力与付出。可他的确在观察,观察眼前流转的这个世界。他放眼的多数地方都充斥着虚伪和庸俗,无论多细小都叫他痛苦;偶尔闪现的善意叫他念念不忘,却也提醒着他自己的无力。他只知道自己所厌恶的:他不愿成为学校里、大街上又一个“卑鄙的杂种”,生活却没有展示出一个能激励他前进的目的地。
让他寄怀让他感动的,是孩子的那种单纯明朗,好像他古灵精怪的弟弟,或者妹妹在旋转木马上的笑颜——可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已不是孩子了,再没法自由地跑入那片灿烂的麦田。这种无奈驱使他想前往西部——到树林边去,建起一座小屋,让阳光照进去,远离人群,假装又聋又哑以避免交谈,还要娶一个"又聋又哑的美丽姑娘"。
他求过萨利与他一起出走去那里,可五分钟后又明白自己厌恶这个姑娘:他们根本无法真正的交谈。霍尔顿不是在求这个女伴,他是求一个灵魂的伴,或者一份爱情。可是这本书从没有打算如梭罗般认真咀嚼生命的本质,也不想探讨中国哲学的出世。因此这个林边小屋,或者麦田,只能是一个青春期的幻想产物,一个逃避让人生厌的现实的异度空间,也因如此而无法到达。
其实霍尔顿不算是个封闭的孩子。他观察人们,他与他们交谈。但是纵观全书,他几乎不曾与人有真正的交流。全书中,只有几个人对于他是真正紧要的,而这几个角色——在我看来——都是极有象征性的。琴,他唯一始终掛怀的女孩,明知她正与自己的混蛋室友约会,却不曾有“合适的心情”加上“合适的时机”与她通上一次电话。他夭折的弟弟,永远停留在了聪敏可爱的童年模样,让霍尔顿感到要“溺亡”在大街上时可以唤出他的名字、与他对话,这个弟弟作为一个永远逝去、永远完美的童年意象而永远守护着他。而他的妹妹,则留在这个凡尘俗世提醒他,这里还存在着纯净敏慧的美,真真切切,触手可及,一种让他情不自禁、莫名哭泣的美,让他不明其所里却仍然感受到真正快乐的美。这份美牵绊住了霍尔顿,给予他希望或是镣铐:他依旧迷茫,依旧徬徨,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选择了留下,战栗着尝试:在被麦田放逐之后,还能不能回到角落,做一个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