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看不见

偶发
偶发 @porcorossin
看见 - 评论

现在对一件事物感兴趣的第一动力是这个事情好不好玩,真实的生活已经教够我们沉重,哪怕是寓教于乐这样的概念等到我们自己长大后明白过来那只是一种把戏,是小时候吃过的表面裹了一层糖衣的药丸,归根结底都是苦的。所以本能的对说教的,看似深刻的东西都会敬而远之,娱乐至死也许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的标签之一。可是这不代表我对深刻的人带有藐视,我不想自己成为溺在水里却还去嘲笑别人奋力爬上岸的那种人。

小时候面对书籍有一种印成铅字就会升华为宗教的神圣感,那时是先看到这本书,才知道它的存在。而现在刚好反了过来,利用信息时代的技术,一本书还未装订成册就已被世人所知,就像这本《看见》,大多数的文章如果你已经订阅了柴静的博客,可能你在几年前就已拜读,当这本书正式上架,如果是真爱,你还是会花钱去把它买下来,虽然里面的文字对你而言可以用“剧透”二字得以形容,当然一般人我也不会告诉他我是在亚马逊7折买的。

本文开头提到的好玩对应本书的,是在重看《看见》的开篇时,读到当陈虻自爆家门邀约柴静反被问哪个单位的,让我不禁脑补《银河护卫队》开头彼得·奎尔盗取无限宝石被罗南手下抓住时霸气的爆出“星爵”的名号,可惜对方有眼不识泰山的场景。《看见》的开头的确就是这样洋溢着女文青的肆意妄为,让人以为这是一本轻松的人物调侃传记,如果你没有心理准备的话,接下来你就会被非典时期的无畏,双城服毒被人诟病的表演性主持,华南虎事件中对真相的追打,在药家鑫案件中关于懦弱者的愤怒等等像一连串的组合拳,雨点般的砸向你的脸,几乎是每一个章节都有让我泪流满面的G点,当然这也跟我自身现在所处在一个比较敏感脆弱的精神状态也有关系。

可是当你掩卷三分之一,就开始在心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跟自己预期的不符,可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直到翻到第十七章《无能的力量》,关于卢安克的专访。

开篇是在采访时候好多孩子在卢安克身上爬来爬去,打来打去。柴静抓住一个小孩的手,说:不要这样。话刚出口,柴静就觉察到不对,她问卢安克为什么不制止小孩,因为平常人的第一反应不就是大人不喜欢小孩这样做,就会喝止,这是由成人世界制定的游戏规则,小孩只能接受。卢安克回答她:我知道他们身上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不同的特点,都可以理解。如果已经理解,然后再去跟他们说一句话,跟反感而去说一句话是不一样的。当时的柴静和读到此处的我都哑口无言。

此时我面对不是一个卢安克或一个具体的谁,我会难以言表自己的心意,是因为挡在我面前的是一股戾气,这股戾气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虽然平日里以理中客自居,可是当我面对不公,或是自己看不惯无法接受,触碰到我底线的时候往往是暴跳如雷,心底总是会爆发出想用暴力式的手段去反抗。

在后面的文字中卢安克提到先前采访一对姐弟时弟弟对柴静的不友善,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们去那孩子家,那时候正烧火。你说你冷了,他很认真的,他一定要把那个木柴劈开来给你取暖。后来他发现,你是有目的的,你想采访有一个好的气氛,有做事情的镜头,有火的光,有等等这样的目的。他发现的时候,就觉得你没有百分百地把自己交给他,他就不愿意接受你,而你要他带你去看菜地,他就不愿意。你的目的是好的,但是是空的。如果做一件事情有了目的,故意去做什么了,没有用的,没有效果,那是假的。这个很奇怪,想影响别人,反而影响不到。因为他们会感觉到这是为了影响他们,他们才不接受。

柴静的自述中这样写道:我连害臊的感觉都顾不上有,只觉得脑袋里有个硬东西“轰”一下碎了......在他的眼光下,我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壳被掀开,蜗牛一样脆弱细嫩地露出头来。作为采访者,她甚至在镜头前羞涩的讲起自己小时候因为恐惧把视力表背熟的故事。

我想所谓’真’的人好交往,是因为那个’真’没有偏激和成见。我们在谈论愿意为之奋斗的价值观的时候,总是会把那些好处挂在嘴边。我们总是会说社交很重要,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我们也总是会说读书很重要,可以增长见识和技能;学英语很重要,现在的3+3模式,得英语者得高考。这种实用主义的价值观它可以带来很多好处,可是他们的根基是薄弱的。譬如在深夜痛哭时捞起电话所要寻找的哭诉对象,哪一次不是那个自己从光屁股开始站队的那个人?一本《机场里的小旅行》没法带给你成功的启示,却能让你在远行时,通过阿兰德波顿的文字在三千米高空清楚的阐明你长久以来一直心有所感,却从来没办法表达出来的那些东西。

是的,你每天都朝着有用的目标制定计划在前进,却总是一路上依靠着那些’无用’的东西在支撑着你。柴静她是看见了,看见了新闻人的价值观,在没人逼她的情况下不断跟自己较劲,整本书无时无刻不是在反躬自省。通篇阅读完毕,在读者心中会清晰的还原出柴静的人格的进化特征,她总是反对一贯正确的东西,较劲自己是否足够站在他人的角度,努力挣扎着摆脱普遍的非个人、非内省、思维一元性的特征。所以她看见了,她记录下来了,作为能够通过她的文字感同身受的读者却明白,在中国留给你放纵的机会很少,留给你安全且歇斯底里的放纵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很多时候看见不如看不见,看见了最好假装看不见。